这句话打消了吴月娘要扮妻妾友爱和睦的心思,顿时闭上嘴,不敢帮金莲说话。
潘金莲敢怒不敢言,眼泪落下来,从腮边划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哀求道:“老爷,随便你把我安排在哪里,我不要去北边。要不然,我和三姐姐一起住吧?她那里宽敞。”
被点到名的孟玉楼,微微欠身,道:“老爷,我那里还有空屋。”
这算是同意她住进来的意思。
西门庆含笑看向玉楼:“两个小妾挤到一起,像什么样子?被人看到,还不惹人闲话?”
潘金莲绝望了,哭诉道:“那您把我安排到后边,就不惹人闲话了吗?您做着官,赚着大笔的银子,却让小妾住那么简陋的地方,别人知道了也会笑话的。”
不等西门庆回答,潘金莲热切友好地看着身旁李瓶儿,道:“六姐姐,你那院子离我最近,不如我过去和你做个伴?”
李瓶儿虽然被西门庆对待金莲的态度给弄傻了,但金莲的话成功将她拉了回来。
她吓得站了起来,连连摆手,道:“我养着官哥儿呢,他可吵闹了,你还是好好跟老爷商量吧。”
她才不会做东郭先生呢!
引狼入室的事情,留给别人做吧,反正她不要。
西门庆微笑看着潘金莲,金莲越发羞恼,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捂着脸哭:“老爷这是厌烦我了,恨不得把我打发得远远的。罢了罢了,还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么?我不如去了算了!”
西门庆始终保持微笑,慢慢道:“那好,既然这是你的意思,回头我就叫媒人来,领你出府得了。你若想再嫁,也不是不行,到时我送你一副好嫁妆,也是大家相交一场。”
众人齐齐看向西门庆,又看向痛哭的潘金莲,这个消息简直和当初西门庆死而复生的震撼程度不相上下。
李瓶儿最为吃惊,想当初,潘金莲数次暗害官哥儿,西门庆都能轻轻放过,怎么这回倒变了天?
潘金莲气得胸膛一起一伏,最后什么也没说,捂着脸恨恨地跑出去,径自回了自己院子里。
秋菊傻愣愣地看着自家主子跑远,也没跟出去,站在原地像根木桩似的。
她又不傻,才不会在五娘倒霉的时候凑上去呢!万一五娘又拿她出气,怎么办?
五娘最爱打人耳光,又爱用指甲掐人,长长的指甲掐上去可疼了,她每回都得缓十来天才能消下印去。
况且,老爷发了话,从今往后她就在厨房帮忙,不算是五娘的丫头了。
西门庆笑着看向众人,开始表态:“从今往后,我要修身养性,就住在书房了。若我没叫你们,你们不得私自前来打扰,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后院。只要你们懂事听话,府里亏不了你们。”
说完,他就大步出去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孟玉楼和李瓶儿对了个眼神,各自心里都有些欢喜。
一个讨回了自己的嫁妆,一个讨回了自己的陪床,不过碍于上首的吴月娘脸色不好,她们不敢笑出来,只对视一眼,就低下了头。
吴月娘瘫在座位上,一脸灰白,厚重的粉底也遮不住她的失望及憔悴,就像路边被霜打过的枯树根一样。
过了许久,她才颓丧地朝众人挥挥手:“你们下去吧,今天不用再过来了,我要歇歇。”
众人一一应是,齐齐退出。
李瓶儿回到院子里,一眼就看到屋正中摆着的四口大箱子。
留守在屋里的绣秋迎出来,欢喜道:“六娘,这是来宝他们刚才送来的,说是六娘的嫁妆。”
来宝送箱子来时,像个主人似的,指挥其他小厮轻拿轻放,不动乱动旁的东西,又仔细交待了绣秋,这才去了前院。
“嗯,打开看看。”李瓶儿高兴起来。
等打开箱子,一件件看过,全是珍贵稀罕之物,引得众人连连赞叹。
李瓶儿让人将箱子抬进里间,锁好,看着自己的财产又增加了许多,她高兴起来,当即就要赏人。
因箱子里的首饰过于贵重,不好赏丫头们,她便叫绣春把自己的首饰盒子捧来,从中挑了金簪金珠之类的,每人都赏了一件。
大家齐齐向她道谢,院子里高兴得如同过年一般。
李瓶儿想起来宝,叫来绣春问:“来宝很不错,我想赏他点什么,又不知赏什么好,你替我出出主意。”
绣春想了想,道:“六娘不如也赏他一根簪子,让他平时绾发用,戴在头上也光鲜。”
李瓶儿打开首饰匣子,挑了一根金簪一根银簪,又让绣春拿两盒点心两匹好布,一起给来宝送去。
绣夏领着官哥儿去院里玩,李瓶儿坐在窗前,惠庆上了茶,端来两碟点心。
李瓶儿朝外喊:“官哥儿,进来吃点心。”
官哥儿不依,看了她一眼,摇头:“不要,我要玩!”
她们在上房呆了快一上午,一直将官哥儿抱在怀里,不许他乱动乱叫,官哥儿早就被憋坏了。
这会儿回了自己的地方,先疯玩一阵才是正经。
李瓶儿摇摇头,也不催他,吩咐绣夏:“绣夏,看紧一点,不能跑出院子。”
金莲刚刚倒霉,谁知道她在刺激之下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还是小心一些好。
惠庆夹了一块点心,放进李瓶儿面前的碟子里,笑道:“老爷这一病,可算是因祸得福了。往常他那么纵容五娘,没想到她也有今日!”
惠庆和金莲有仇,难怪她说得这么高兴。
仔细说起来,李瓶儿和金莲也有仇。不过,她对西门庆始终不抱希望,那家伙是一见美人流泪就心软的人。
她道:“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把金莲移出来呢?老爷那脾气,一阵风一阵雨的。”
“我瞧着不像,”惠庆说,“老爷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都说经了生死,才能大彻大悟。老爷稳重了许多,看着五娘时,眼睛都没笑。”
“是吗?你说他大彻大悟了?”
“可不是!老爷往常多风流啊,这府里的人,和他有关系的,不说十个也有八个吧?你瞧瞧,他将那些和他有一腿的,全撵了。就连一向受宠的五娘也要移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北边那两间屋子,一直堆着废弃的杂物,就连我们这些下人无事也不会过去。”
李瓶儿喝着茶:“他赶走如意儿我倒能理解,又没有孩子让她奶着,做丫头吧,她又太大了。再说,又不是下人媳妇,留在府里干嘛?”
惠庆小声道:“月娘也巴不得赶她走呢!都没替如意儿求句情。”
李瓶儿没言语,这种老爷和奶娘不得不说的故事,真是让人恶心。
一想到这样的人还给官哥儿喂过奶,她就恨不得掏儿子的喉咙,让他把那些脏奶都吐了。
惠庆又道:“老爷还说要修身养性,住在书房。啧啧,这可真是件稀奇事。六娘,您看,老爷……是不是有些怕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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