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他家只剩了他一个,父母俱亡,兄弟姐妹全无。
他能娶到迎儿,还多亏了那媒婆是他的姑婆,不然还轮不上他。
姑婆是这么跟牛老二说的:那姑娘家里也没人了,就她一个。我打听过了,她从小被继母折磨,她爹又不敢替她说话,所以那姑娘性子软,老实巴交的,再说她从小干家务活干到大,手脚也麻利,正好和你配成一对儿。
牛老二应了,答应三天后娶迎儿过门。
迎儿进了门,虽说长相一般,但性格的确如姑婆所说,很是温柔贴心。每天她都早起,把洗脸水准备好,早饭做好才来叫他起床。手脚更是不用说的,虽然不用迎儿下地干活,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全被她一手抓了,安排得周到又妥当。
牛老二很满意这个老婆。
这一天,他在地里忙碌了一整天,回到家和迎儿吃过晚饭,用热水泡了脚,搂着新婚妻子正打算睡觉,忽然院外有人拍门。
迎儿坐起身,看着他。
牛老二披衣下床,对她说:“你不必出来,我去看看,多半是谁家来借东西。”
打开院门一看,外面停着一顶豪华暖轿,还有几个小厮模样的人跟随在一旁。
牛老二瞪大眼,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找……找谁?”
姚二郎掀开轿帘,和善地问:“这里可是牛家村牛老二的家?就是最近娶了迎儿姑娘的那家?”
天色还未变黑,借着暮光牛老二仔细打量,这才认出来是前些天吃过喜酒的女方客人,顿时笑道:“大叔,您请进来坐。”一面朝里扬声喊,“迎儿,你家来人看你了。”一面在心里暗自纳罕,没听说这家人如此阔气啊,竟然坐上暖轿了。
姚二郎和西门庆下了轿,迎儿走了出来,她先朝姚二郎见礼,称呼他为姚二叔,接着向西门庆见礼时愣了愣。
她当然认得西门庆。当初金莲还在她家时,这人多次来家里和金莲苟合。只是,不知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迎儿心里有些慌,面上还是镇定地行了礼,唤道:“大官人好。”
牛老二将人请进屋,迎儿去厨房烧水煮茶待客。
西门庆先扫了一眼屋子,嗯,过得挺清贫。墙壁倒是糊得雪白,只是家里没几样像样的家具,身下坐的椅子还泛着新油漆味,大约这还是迎儿姑娘的陪嫁吧?
他又扫了一眼牛老二,对方相貌平平,皮肤粗糙黝黑,个头一般,一双粗大的手掌上面全是常年做农活留下的老茧。看似老实,实则很拘谨,没见过大世面似的。
他在心里摇摇头,武松也太不讲究了,竟然将唯一的侄女嫁来这里。
牛老二热情地问:“不知两位叔叔可用过饭了?我去厨房吩咐一声,让她做几样小菜招待叔叔们。”
姚二郎看向西门庆,他怕西门大官人用不惯农家清淡粗野的饭菜。
西门庆果然摇了摇头,客气道:“不必费心,我们来时已经用过了。”
牛老二呵呵傻笑了两声,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道:“看我这记性,家里还有办酒时剩下的喜糖和喜点呢,我这就去拿来。”说完急匆匆地去了隔壁屋。
迎儿煮了一壶茶端过来,倒了两杯,递给两人。
姚二郎端起来喝了一口,看向西门庆,请道:“大官人,好歹润润喉。”
西门庆端起来喝了半盏,放下后道:“听说你成了亲,我来送些礼。以前的事情……你是他的独女,所以我买了些东西,你自己收好。将来若有了难处,或你家男人欺负你,都可以来找我。”
玳安走上前,将包裹递给迎儿。
迎儿不敢接,胆战心惊地看向姚二叔。
姚二郎笑道:“不要怕,他是一片真心,我替他作保。这里面是50亩良田的地契以及一百两银子,你自己收好。”
潘金莲折磨迎儿的时候,经常不许她吃饭。迎儿饿得受不了,趁着潘金莲睡了便去厨房里偷东西吃。谁知潘金莲贼精,连剩下多少饭多少菜她都心里有数,哪怕少了一勺她都能一眼瞧出来,借机就要毒打迎儿一顿。
姚二郎住她家隔壁,见状也只能摇头叹惜,最多悄悄塞点吃的给迎儿,揉着她的脑袋哄道:“再忍忍,等你长大成了亲,能自己作主就好了。”
再后来,武大死了,潘金莲改嫁,武松充军,迎儿没人管,便由姚二郎接到自己家养了她好几年。
在迎儿心里,姚二郎如同她的父亲一般。
迎儿见姚二郎这样说了,便没再疑心,接下包裹,甜甜地冲西门庆道谢,并行了个万福礼。
西门庆端坐着受了,对姚二郎道:“事情已办妥,天色快黑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姚二郎点头,对迎儿道:“潘家小娘子已经死了,被你叔叔杀的。现在你叔叔也逃了,往后你若有了难处,就来找我。”说完起身要走。
迎儿抱着包裹,傻愣愣地看着姚二郎。
她嫁来乡下,消息不灵通,还不知道有这回事。
这时,牛老二从隔壁拿了喜糖和喜点回来,看着站起身的姚二郎,诧异道:“吃些糖果点心吧?连饭也没用一碗呢!”
姚二郎笑眯眯冲牛老二道:“这位是县里的西门大官人,是迎儿姑娘的远房亲戚。前次你们成亲他出了远门,这回特意送些添妆来。眼见天快黑了,我们也要赶回城去,因此不多留了。”
牛老二长这么大只去过一次清河县,就是迎娶迎儿那次,平时逛的最多的还是离家近的一个小镇。
他笑道:“这么远的路,不如在我家歇一晚再走。”上回他赶着骡车去接亲,足走了三个时辰才到。
西门庆抬脚就朝外走:“不了,还有事呢。”
姚二郎边走边道:“下回再来看望你们。迎儿,你若有了难处就去找西门大官人,他做着官,威风着呢!”
牛老二神色一凛,想起院外六人抬的官轿,顿时肃然起敬,恭恭敬敬地将他们送了出去。
迎儿放下包裹,只送到了门边。
等送走了两人,牛老二关好院门,回到屋里,将刚拿出来的喜糖剥了一粒塞到迎儿嘴里,又给自己剥了一粒,见桌上多了一个包裹便含糊着问:“这是什么?”
迎儿拆开包裹给他看,吓得牛老二差点将一整粒糖给吞了下去。
他清清嗓子,动动喉头,才道:“这是那位大官人送的?”
白花花的一百两啊,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不对,他是连一个完整的银锭子都没见过。雪花银雪花银,原来银锭子的颜色这么好看!
迎儿取出里面的地契,对他说:“这是50亩良田,回头把你那两亩薄地卖了吧?我们专心伺弄这个。若做不下来就租出去,收些租金也是好的。”
一年365天,牛老二天天泡在地里,像伺候祖宗似的照顾那两亩薄田,但它不争气,不管你怎么精心照顾,它的产出还是微薄得很,导致牛老二一年中一大半的日子都在吃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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