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瓶儿一闻见浓茶的味道就不舒服,立时干呕了几声。
绣春吓了一大跳,急忙放下茶盏,赶紧问:“六娘,可是想吐?”一面拿了盆放在李瓶儿面前,轻轻替她拍背。
“吐不出来。大概是早上的浓茶喝得胃不舒服吧?”
绣春满脸焦急之色:“我让绣秋去厨房要碗解酒汤吧?”
李瓶儿闭上眼,斜靠在床栏杆上,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懒懒道:“不用了,歇一会儿就好了。”
西门庆正牵着儿子走进来。
他对今天的酒席表示很满意,众人对他的花园赞不绝口。过后他让人把晏哥儿抱出来,小小一个人,拱手朝大家作揖,逗得客人们交口称赞,不停地夸他机灵。
西门庆高兴极了,送走男客就连忙来到后院,打算跟李瓶儿分享这个好消息。
谁知,一进来就看到李瓶儿脸色不好,面前还放着一个盆。
“瓶儿?你怎么了?”他大步走进去,关切地问。
李瓶儿不耐烦理他,胃里翻滚,吐又吐不出来,着实难受,闻言只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西门庆板着脸,看向绣春:“六娘怎么了?”
绣春吓得跪在地上:“六娘想吐又吐不出来,说是早上的浓茶大概不合适……”
“胡闹!”西门庆记起了有这么回事,便坐在床上轻轻抚着李瓶儿的背,“大清早的就喝浓茶,肚里空空,不难受才怪呢!”又瞪向绣春,“指不定是你泡的茶不干净!”
绣春不敢辩解,只呯呯磕头。
李瓶儿睁开眼睛,对西门庆道:“你别折腾她了,吵得我更心烦。”
晏哥儿爬上了床,看着他娘,奶声奶气地说:“娘不舒服?要看太医了哦!不怕不怕,喝了药有糖吃。”
西门庆被儿子的话逗笑,笑完又瞪向绣春:“还不快去请太医?”
绣春不敢多耽搁,一骨碌爬起来,跑到外面喊人去请太医。
“多大点事,何必又请太医?”绣春跑得快,李瓶儿没拦住,便怪西门庆,“今天是儿子的生日,请太医多不吉利,我躺躺就好了。”
西门庆扶着她躺下来:“不舒服还不肯看太医,这才是不吉利呢!你好好躺着,等太医来了我叫醒你。”
李瓶儿难得头晕脑涨,顺势闭上眼,只片刻就睡熟了。
绣春飞奔出去找到玳安,将事情一说,玳安立刻转身就走。
他到了太医家里,催得太医脚不沾地,等进了西门府就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小哥,你让我歇歇……”太医喘着气,掏出手帕抹汗。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里面急等着呢!您行行好,看完了再歇,行吗?等下我给您打扇子。”玳安讨好地说,拉着他就要走。
太医挣脱开,指着自己额头的汗:“你瞧瞧,我这副模样怎好见大官人?”
玳安没办法,只得站在原地等他擦净了汗珠,喘匀了气,这才朝内院行去。
“老爷,太医来了。”玳安站在门外,恭敬禀道。
片刻后,西门庆走出来,见太医因着急赶路而脸色微红,深深作了个揖:“有劳太医,辛苦了。绣春,上茶,让太医先歇歇。”
“不敢歇不敢歇。”太医客气道,“大官人,不知是府上哪位有恙?”
西门庆领着他去往侧间,边走边道:“我家中的小妾,中午府里摆酒,大约多喝了几杯就阵阵干呕,脸色惨白,现在已睡下了。”
正好绣春端茶进来,西门庆对她说:“你把详细情况给太医说说,六娘中午喝了多少酒?”
太医听到这里,只以为是府上的宠妾因喝醉而呕吐,就这么着急忙慌地叫他进来,不禁有些埋怨大官人太过大惊小怪。
绣春垂着头:“没喝多少,六娘也说自己没醉,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想吐。”
西门庆凶她:“一定是你这奴才没伺候好。”
绣春吓得打了个哆嗦,不敢动弹。
太医没碰茶盏,温声同西门庆说:“大官人,不如先去把把脉?见不着人我也不好下论断。”
“太医这边请。”西门庆心里也急,见太医识趣,便决定等下打赏厚些。
他回头一看,见绣春还杵在原地,皱眉道:“还不跟上来伺候?”
“哦哦。”绣春回了神,赶紧跟上。
一行人进了里间,李瓶儿已经沉睡过去,丝毫不觉有人进来了。
绣春放下床帐,西门庆坐到床边,把李瓶儿的手拉出来,绣春赶紧在她手腕上覆了一条纱巾,太医垂头坐在榻前,把了好一阵脉,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看得西门庆心里更慌了,生怕瓶儿有什么三长两短。
良久,太医终于把够了脉,起身朝西门庆拱拱手,然后往外走去。
西门庆紧紧跟上,领着他重进侧间坐下。
太医笑道:“大官人有喜了,恭喜大官人,府上少奶奶是喜脉。只是时日尚浅,不足一月,脉相隐现。稳妥起见,过些天我再来一趟。”
“当真?”西门庆大喜,猛地站起身。
“难道我还敢骗大官人不成?”太医想到此趟一定收获颇丰,忍不住抚须浅笑。
“哎呀,哎呀!”西门庆喜得找不着北,来回转圈踱步。
因六娘不舒服,院子里的下人都密切关注着此事。
晏哥儿喜欢看热闹,他对这个长胡子老头很感兴趣,一直静悄悄地跟在他身后,惠庆只好也跟了进来。
惠庆笑得合不拢嘴:“这可真是好事。今天是晏哥儿的生辰,又诊出他娘有孕,真是喜上加喜呀!”
西门庆终于转够了圈,坐回去直盯着太医问:“她今日喝了几杯酒,要不要紧?我看她脸色很不好,会不会哪里不妥当?”
“不要紧不要紧。甜酒喝一些也无妨,烈酒就不能喝了。刚有孕的人容易犯困,让她睡够就好,过了头三个月就会好许多。”太医点头道。
西门庆又问:“太医,头回您不是诊出她有宫寒之症?怎么这么容易就怀上了?”
太医故作高深道:“宫寒也分轻重,这也是大官人您的福气啊。福气到了,怎么拦得住?将来少奶奶诞下麟儿,大官人还有得喜呢!”
“哎呀,哎呀!”西门庆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哎呀了好几声,等回过神来便吩咐玳安,“送太医出去,赏金封厚些。”扭头看到惠庆,又加了一句,“院子里的下人从现在开始,每月领双份月钱,只有一条:好好照顾六娘,若有个闪失,我就扒了你们的皮。”
惠庆赶紧应下。
太医随着玳安出去,留下一张保胎的方子,揣着厚厚的诊金出了西门府。
玳安马不停蹄,亲自去抓了药,送到后院交给绣春。
绣春接过药,高兴得眉开眼笑,亲自守着茶炉熬药,一步也不敢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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