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头都跑回去了,一丈青见秦少正手上连双手套都没有,一捧捧地堆雪做雪人,片刻功夫,他的手就冻得红通通的了。
一丈青道:“六娘,我去泡壶热茶吧?你看他的手冻的。”
李瓶儿赶紧道:“你快去,再拿些点心来。”
一丈青转身去了。
李瓶儿朝外走了两步,对秦少正道:“天太冷,要不别弄这个,回头冻着了你,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秦少正蹲在地上,手里不停的忙活,闻言扭头朝她笑了一下,道:“没事,孩子们喜欢,再说雪多得是呢!”说完,他才发现围在六娘身边的一群人不见了,只剩下他俩。
他心里很激动,心脏怦怦地跳着,雪也变得烫手起来,他低下头,手上的动作快了几分。
秦少正是干惯了粗活的人,手上有力,没多大会功夫,一个光秃秃的雪人就堆好了,和原前的那个并肩站在一起。
大宝在地上玩雪,官哥儿怕冻不怎么碰雪,他四下看看,踩着雪摇摇晃晃地捡了几根枯枝,递给秦少正,再指指大宝的雪人身上的眼睛和鼻子。
秦少正把枯枝接过来,对官哥儿说:“这个不好看,侍候你的丫头们不是回去拿衣服了吗?雪人穿衣服才好看。”
官哥儿听懂了,朝他笑笑,便走到大宝跟前,看着他在地上胡乱玩雪。
秦少正的脸有些红,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激动的,他一边盯着两个孩子,一边悄悄往李瓶儿身边走了两步。
李瓶儿正含笑看着官哥儿,察觉到他走近,看了他一眼,客气道:“谢谢,让你受冻了。”
秦少正低着头,无意识地搓着自己发红的一对手掌,轻声道:“这不算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
李瓶儿:“嗯。”
秦少正继续搓着手,直到手心暖和起来才松开。他犹豫了半晌,吞吞吐吐道:“我听嫂子说,府里的老爷脾气暴躁。虽然这么说很唐突,但我还是想说,你多保重自己,遇见他发火就躲开,别硬碰硬,会吃亏的。”
村里打骂老婆的男人不是没有,甚至有四五个呢。秦少正听得多,见得多,一听嫂子那样说,第一时间就担忧六娘的安危。
李瓶儿讶然,他这是在关心自己,顿时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忽然想起自己上次的冷漠,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那天,听说你来了,我不好见外男的,所以没让你进来,你别生气。”
秦少正早就猜到是这样,忙不迭道:“没生气,没生气。”
气氛又沉默起来,秦少正偷偷瞧李瓶儿,见她穿着昂贵的皮袄,一张粉脸躲在皮袄中,鲜嫩得像枝头的梅花,怎么看怎么稀罕。
他只瞧了一眼,心就像被人敲了一下似的,立即低下头。
李瓶儿站得有些冷,动了动脚,没话找话道:“我听说,你嫂子要给你娶媳妇?好事若成了,记得告诉我,到时我会送礼过去,也沾些喜气。”
秦少正俊脸通红,不好意思地说:“没这回事,你别听嫂子瞎说。”
李瓶儿笑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秦少正的耳朵也红起来了:“我暂时不想那些,只想帮着嫂子把大宝好好养大。”
李瓶儿看了他一眼:“慢慢来吧,日子总会好起来的。有几个人是一生下来就好命的呢?”
秦少正听了这话,大着胆子又看了她一眼。心内暗想,必定是老爷不怜惜她,像这种有权有势又贪色的官老爷,最是见异思迁。不然,她也不至于被人打发到清苦的庄子上来了。
他替她惋惜,劝慰道:“做人总得往前看,你有官哥儿,守着他好好过。等官哥儿长大,你就能享福了。”
事实上,杨素梅并不是一个嘴碎的人。她仅仅在家念叨过一句庄子上的老爷好吓人,威严得可怕。秦少正虽然没见过西门庆,但他不像杨素梅,毕竟是在城里做工一年的人,平时也听说过西门老爷的事迹,无非是些钱财无数,霸女无数之类的恶言恶行。
这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啊!
西门庆这坨牛粪还什么都不知道,他正顶风冒雪地赶着进京呢!
李瓶儿听他说得怪怪的,当下也没多想,顺嘴回道:“你说的是。”
她朝后边看了看,一丈青及几个丫头还没回来,便问秦少正:“你心里……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
秦少正眼睛发亮,却不敢看她,低头用脚蹍了蹍雪,略羞涩道:“人好就行。”
李瓶儿笑起来:“那也得找个年纪差不多的吧?大几岁能接受吗?”
秦少正鼓起勇气,又看了她一眼。
李瓶儿虽然今年27岁,还生了一个孩子,但长相是顶尖的,再加上保养得宜,身边伺候她的丫头又多,这几个月心境宽松,养得更加好了,看起来如同少女一般。
秦少正只觉得每次见她,都如同直面阳光一样,亮得晃人眼睛。等缓过了那阵,才敢再看第二眼。
他以为她还很小,估摸着可能也就十八、九岁。这样一算,自己倒是比她大了不少,心里顿时失望起来。
秦少正想了想,认真回答:“如果她不介意我的年纪,我怎么样都可以。”
李瓶儿:“你23岁?”也是,这时候村里适婚的小姑娘几乎都是15、6岁,他跟人家比起来,的确是老了一大截。
李瓶儿反过来安慰他:“你模样好,又肯吃苦,还很能干,我相信会有姑娘慧眼相中你的。”
秦少正得了这句赞语,心里欢喜无限。
一丈青拿了热茶及点心出来,看到六娘和秦少正站在一起,聊得开心,她微微皱了皱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走近问道:“六娘,茶水来了,我还笼了一个火盆,不如进门房烤烤火,喝点热茶暖一暖?”
李瓶儿赶紧招呼秦少正:“你也来,烤烤手,喝口茶再吃些点心。”说完,又招呼官哥儿和大宝进来。
两个孩子都不肯进来,官哥儿还等着给他的雪人打扮,死活不肯答应。
正好,绣春和绣夏来了,两个丫头帮着打扮雪人。
小孩子火力旺盛,从不耐烦烤火,两个小丫头又还年轻,玩心重。到了最后,只有李瓶儿、秦少正及一丈青进了门房。
看守后门的老婆子在收拾好火盆之后,就避出去了。
一丈青在门房内摆好桌,倒了两盏热热的松子果仁泡茶,端给秦少正的那盏里面放着好些果仁,李瓶儿那碗则全是茶水,没一粒果仁。
这是李瓶儿的喜好,她不喜欢在茶里面放乱七八糟的东西。
相互请过之后,各自端茶喝了。
秦少正将茶盏里的果仁细细嚼了,咽下。
一丈青客气地请他吃点心:“再吃些点心吧,这么冷的天,难为你还给官哥儿堆了个雪人。”
秦少正放下茶盏,朝一丈青笑了笑:“青婶,不要这样说,是我考虑的不周全,应该在院内堆的。堆到外面,小公子想看都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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