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猛然回身,却看见公孙炀的脸变得极为扭曲,慢慢地,直到不成形。再后来,却慢慢凝成另外一张脸。暗紫色的瞳孔透露出阵阵寒气,双眼微眯,似是要把人看穿一般。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可是越看这笑容便越是可怖。这!这分明是!凫骁!只见他伸出一只手,却是直直向着她的脖颈而来。
再一瞬,她已然不能呼吸。随即拼命挣扎,想要逃离那只手的控制,可却突然发觉,自己竟是动也不能。她开口想要喝住那动作,却是如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窒息的感觉慢慢蒙上她的胸口,她只感觉眼前越来越黑,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再也无法出来一般。
“红玉……?红玉……?”又过了许久,当她以为自己已然将死之时,耳边隐隐听见有人在轻念自己的名字,是凫骁吗?他又怎会如此唤我?方才的不适已经让红玉额间溢出了细密的汗珠,冰冷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耳鬓的乌发也一同被浸湿。
忽然感觉身子越发沉重,一种眩晕感迅速袭来,过了片刻,也未见好转,只是感觉一只温热的手掌慢慢拂上了自己的脸颊,却也无法看清眼前人究竟是谁。想起方才凫骁的手,便又紧锁双眉挣扎起来。
“红玉……?”同样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比方才更加清晰。
红玉终于忆起,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这令她心心念念的声音……可是片刻,她旋即又自嘲般地笑了笑。怎么可能是他呢?
从相识到现在,他从没有唤过她的名字。每每召唤她,他均是以指腹轻抵剑身,“醒来。”
百年间从未改变。若在她清醒之时,也多般都是她立于他之后,听他云淡风轻般地说道诸如“有本就奏无本退朝”之类的话语。语气平淡却始终充斥着疏离与冷淡。
但是此刻这声音……红玉不再去想,此刻她只觉得胸中似是灌进了铅水,压得她剧痛难当。“唔……”喉头勉强挤出一阵闷哼,身体上的疼痛与不适完全没有要减退的迹象。
红玉皱着眉,绝望地放弃了最后的挣扎。可是慢慢地,她却感觉到,那停留在她面颊上的温热手掌顺着她的侧脸缓缓覆上了她的前额,随后,一阵柔柔的暖意由印堂流入她的身体。红玉感到体内那种火炽般的疼痛渐渐被平复下去。
困倦的感觉慢慢爬上她的身体。不过片刻,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待红玉醒来之时,却已不知是过去了多久。
她坐起身,环视了一下周围,竟是那样熟悉的环境,木桌,石榻,还有那书架上一本本的剑谱。红玉整了整衣衫,准备往门外走之时,却见门被缓缓从外面推开。一阵凌冽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随即,一袭蓝白色长衫映入眼帘。究竟是不知所措还是无从忆起,却不得而知,只见红玉一时无话,出神地望着眼前的人半晌。
“在看什么?莫不是我的脸上能开出花来?”眼前的人柔声说道,一边对上了红玉的双眸。红玉望着这清蓝色的眼睛许久都没有回应,注意到他有些憔悴的脸,又瞥见他领口隐隐露出的纱布。
红玉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似的,忽地便往后退了一大步,茫然的眼神在空气中搜索着,极力想着什么。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衣襟,只听见她喃喃开口:“你的伤……是……是我刺伤了你!?……我……我怎会!?……”。随即便是一阵慌乱,差点没站稳。
只感觉一双手带着熟悉的温暖和一点点的力道,握住了她的,将她慢慢拉了过去。红玉想要挣脱,却不料那眼前之人突然上前一步,伸双臂环住了她。
“此事勿需再提。”眼前人将唇贴于她耳廓,缓缓说道。
红玉却似没听见一般仍然在回想着那柄红剑刺入眼前人胸膛的一幕,身子不住地颤抖着,眼角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抓着那蓝色的衣衫,将头埋了进去,嘤嘤抽泣着。
这个动作似乎是碰上了那还未痊愈的伤口,眼前这人眉头微微一紧,却又迅速恢复方才的表情。只见那双手慢慢抚上她的背脊,似是安慰般地轻轻拍着。耳边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正文完)
☆、番外(一)
清晨,和煦的微风拂过铸剑室外的梨花树,沙沙的声响随着风从窗格飘散进来。紫胤修长的手指按上眉际,轻轻揉了三两下。
“昨日夜观星象,见西南方的井木犴和箕水豹两星隐隐发黑,似有传说中所谓危月燕冲月之不祥征兆,虽不致有血光之灾,但多少也算是一灾。在榻上团坐了一夜,心中仍是闷闷的不痛快。难不成今儿真的有事发生?”紫胤心道。望了一眼还在熟睡着的红玉,心下安定了些。
待到穿戴整齐之后,紫胤提步走向房门。“吱——”门一打开,暖暖的阳光照进房间,刺得紫胤眼前有些发黑。可是心里却是舒畅了几分。紫胤想,“今日风和日丽,昨夜许是自己多虑了罢。” 待眼睛慢慢适应了周遭的光亮,却看见陵越和屠苏直愣愣杵在门口。两人见紫胤出来了,匆匆上前蹲身行礼“师尊万福金安!”
“爱徒免礼。”
“谢师尊!”
紫胤也不多加理会这二人,径自走向庭中的石桌。只见一壶热茶徐徐冒着白烟,清香扑鼻,是上好的清明贡菊。旁边放着两碟糕点,一白一紫。
陵越屠苏跟着走上前来,却是屠苏先开口:“师尊还未用早膳吧?这煮菊花茶的水,是我和师兄一早采集的莲叶上的露珠,据说煮茶是极好的。还有这藕粉桂花糖糕和马蹄糕,师尊尝尝味道可好?”屠苏说完怨恨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陵越,只见陵越亦是一脸堆笑,便也只好把心中的怒火和不安的情绪强行压制下去。
紫胤虽是心中狐疑,这两个徒弟今日怎地如此殷勤。但是这样美好的的早膳却是让他心情大好。随即取了一块藕粉桂花糖糕放入嘴里。
藕粉的淡香和软糯的口感让他彻底忘记危月燕冲月这闹得他不得安寐的事情,也随即夸赞道:“这糖糕手法与味道虽不及那山下点心铺,但念及你二人从前从未下过厨,初次尝试便有如此成果,却也是极好的。”
陵越与屠苏暗暗对视一眼,虽未言语,但所思所想却已是心照不宣。
“灶台上那堆做失败了的点心可千万别让师尊瞧见……”
用罢早膳,紫胤瞥见两人依旧如方才一般小心翼翼站在身旁,终是忍不住问了缘由。
屠苏随即恨恨地瞪了陵越一眼,像是在说:“此等事情,自是你自己与师尊说来。师尊要是真怒了我可吃罪不起。那空明幻虚剑一招就是两千多滴血,我才不陪你死!”
陵越无奈,怔了半晌结结巴巴说:“师……师尊……那个……您是不是……借了师弟一本剑谱?……不不!……是师弟借了您一本剑谱……额……不是……我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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