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西尔的影子在门口的地面露出了一部分。早在确认戒指不再发光时,他就折回来了。此刻的走廊里,天花板和墙壁上布满他所制造的变异生命体,壁虎人只是其中之一。
“我留下来,让这孩子走。”拉斯话里没有商量的意思,态度坚决。
涅西尔不紧不慢地进屋,连同外形诡异的生物们。他的皮肤已经完全恢复,看向拉斯的血红眸子里一片清冷,隐隐戏谑。
“归结到底,研究色|欲一族的特殊体质才是你的初衷,你想做的事情十分单纯,仅仅是想要根除色|欲香气的产生,好打消我母亲回国的顾虑。但你后来似乎是走火入魔了。这些实验体,对犯罪和邪恶气息异常敏感的‘猎犬’们,明明只是研究过程中副产品,但你却因此萌生了更多想法,包括研究不死之身、复活死者、建立新的国家……天才和疯子都是同一种人,只是后者通常不懂收敛锋芒,和平凡的大多数人背道而驰。”
涅西尔不反对拉斯的说法,转动眼球朝维奥拉看了一瞬。
“至于紫罗之绯…”拉斯侧过身,不让怀里的人过多暴露在对方视野里。“你大概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让你产生执念步入疯狂的人是我母亲,而让紫罗之绯的亡|魂一直徘徊人世的根源,是他的女儿。虽然彼此动机不尽相同,但你一直在观察他,也好奇维奥拉会怎么做,似乎是想透过她,揣测我母亲知晓你所做一切后作何反应。”
死寂昏暗的房间里,涅西尔的眼睛,连同实验体们冰冷又略微空洞的眼睛都聚焦在拉斯身上。
拉斯恍然有种成就感:世界濒临崩|盘,即将模糊成血红的一片。而自己抱紧恋人在旋涡的中心昂然奋起,拖着一身狼狈的伤依旧屹立不倒。
——虽然之前经历了很多不愉快,相互争吵猜忌着。即便这样我也喜欢上拉斯了。
——因为那都是你。我想保护你……
温柔的话还萦绕耳边。拉斯把维奥拉平放到地上,一把扯下脖子上开始闪烁的戒指。
月之路即将再度降临。不知涅西尔出于什么念想,他撤走了设在基地外围的结界。这次打开的次元裂缝是完整的,足够让两个人都顺利离开。
把戒指放在她手里,轻轻相握一会儿,专注地看了看她的脸,拉斯又站起来朝涅西尔的方向走。
涅西尔怀疑地注视他,却莫名有种释怀般的痛快,像是肯定了这个人接下来会做什么事情,是能让自己久违感到安心的事情。
“我得留下盯着你。虽然不会学你,疯狂到要给心仪的女性创造一个完全无害的世界,但至少要把你搞出的这堆烂摊子收拾干净。”拉斯这么说。
涅西尔瞟了眼身体开始漂浮、即将进入次元裂缝中的维奥拉。
“…这孩子对我而言也十分重要。”拉斯面朝墙壁没有回头,上边投出了她的影子。像是在溪流中漂泊的落英,轻轻摇曳着。
终于可以平安回家了呢,误卷入风暴中的小花。随着最后一缕光消失殆尽,拉斯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淡去。
“你的爱不比我的温和,甚至更加残忍。”半晌,涅西尔说出这样的话,转身离开了房间。满屋子的异变生命体紧随其后,很快只有拉斯一人留守在仿佛没有尽头的孤独中。
手臂上还残留着她的重量和温度。但就像是踏上一段没有归途的路,她和他分开了,就像春风吹过花田。
还能再见吗?胸腔被巨大的真空挤压,拉斯靠着墙壁慢慢坐下。“原谅我吧…”
想要去保护谁、挽留谁或者安慰谁,通过伤害另外的人去寻求一种捷径,这是错误的话……
我就只有伤害自己了。
“这是愿望,是诅咒,也是命令…”炽|热的感情凝固在眼瞳最深处,拉斯望向天花板,仿佛看到了安详睡在紫红色花海里的维奥拉。
那枚戒指被他施加了一点小小的魔法——
“阿瓦隆紫罗之绯的独女,成年前后身体不曾发生任何意外。而波塔利亚的境内不曾出现过一个叫拉维的阿瓦隆籍少年。巴斯汀不曾委任与之同名的少年做自己的护卫,苏泊比亚不曾为同名的少年亲自设计服饰,阿卡迪亚不曾让同名的少年在自己的膝头酣睡,古拉德不曾吃过同名的少年烹饪的料理,伊拉不曾指导同名的少年黑白棋的起手开局,维迪不曾与同名的少年打过篮球。当然,我也……不曾见过麦色的三色堇,不曾见到它与色|欲一族大地上的麦浪融为一体。罪过之国以上种种,一切从未发生。”
这是命令,是诅咒。
但也是愿望。
好冷。
仿佛凛冬已至,身体被厚厚的白雪包裹。
瑟缩成一团,感觉到僵硬的手中传来了热度。是谁留下的体温吗?
隐隐闻到了一丝甜美的香气,好像和花香不一样,这也是那个人的气息?
慢慢睁开双眼,视线朝上,望见了高远辽阔的星空,皓月的轮廓周围有美丽的光晕。维奥拉坐起来,环视簇拥自己的紫红色野花,七枚花瓣亲昵围绕着金黄的花蕊。随手摘下一朵,端详野花在月下泛起的光彩,她总觉得有一丝违和。不太喜欢这种妖|娆的颜色,印象里应该有什么更为素雅的作为替代。
“为什么…?”
怎么都回忆不起来,她不禁睁大眼睛。捂住隐隐作痛的头,除了能认出这里是父亲逝世的地方,很多事情都印象模糊,根本浮现不出清晰的画面。
而且,这么晚了为何自己会一个人睡在这里?
心里涌|出一丝惊慌,维奥拉立即站起来。这时候,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她循着声音,从脚边的花丛里找到一枚戒指——类三角形的紫色宝石中间嵌入两颗细小的红色宝石。
宝石精细的切面反射着星河的光彩,不知怎的她觉得越看越觉得难受。好像每一个小小切面都是一只忧郁的紫色眼睛,心的泪水都从里边流了出来。
维奥拉很快就觉得脸上又湿又热,鼻子发酸。她有些无助地蹲下,想移开视线又忍不住继续凝视那枚戒指。
冥冥中,维奥拉断定自己缺失的记忆就是被戒指的主人夺走的,但又感觉不到其中有怨恨。那这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要这么做的?
不舍和温柔?
还是无止境的悲伤?
依稀残留在戒指上的感情撞击心脏,撕裂般的疼。她握紧戒指,坐在地上用手臂环住膝盖,嚎啕大哭。
☆、终
阿瓦隆的冬天是不下雪的,温度在冰点徘徊着。整个季度,空气又湿又冷、云朵又厚又沉,人只想缩在屋里不愿出户。
黎明,天色还蒙着一层薄灰,白雾缓慢弥散,偶尔飘来百舌鸟婉转多变的啼叫。
呵出热气,搓了搓裸|露在外有些僵硬的手,再看向一截探出墙院的树枝,末梢隐隐出现了的几枚苞蕾。植物对季节征候有着极其灵敏的感应,维奥拉心想这令人沮丧的日子快到头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R·arnoldi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