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在公园的长椅上过了一夜,几乎没有睡着,天将亮时手脚都冻得失去了知觉。在看到远处隐约现出的居民身影时我披上了隐形衣,想着要回去找罗恩和赫敏,然后去最近的露营用品租借处偷了一顶帐篷。接下来我的行装里又多了睡袋、水壶、牙刷和不多的几件衣服,都是过去几年的滞销货,我想食死徒没那么容易将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十几起麻瓜仓库失窃联系在一起。驴皮袋在塞进帐篷和睡袋之后再也没有多余空间了,我于是又偷了一个登山包来放剩下的东西。背着它们在旷野里跋涉时我会想赫敏一定对我的偷窃行为极为鄙视,或者罗恩在的话肯定会把包抢过去自己背着,我总是在想他们,就好像下一刻我就会回到有他们在的帐篷里。但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回去,我周围充斥着奇异的空旷和寂静,就好像过去几年那片名为“哈利波特的生活”的土地里一直长着一株活泼的、大叫大嚷的曼德拉草,而现在它被整个连根挖走了。伤疤的疼痛成了新的背景音,它持续地存在,有时伴随心跳剧烈发作,我则努力不在这种时候被吓到。
第一周我除了学着如何在生存以及一个人完成所有事之外几乎什么也没干,说真的,此前我很少去想魔法制品和一个精通魔法的人到底在这次旅途中带来了多少方便。“树立成形”可以直接支起帐篷,但不会为你选择最适合扎营的地方,而不带有魔法的帐篷并不是在任何地方都能立住的;“防水防湿”可以防止帐篷漏雨,但不能阻止下方地面的渗水和灌进来的冷风;帐篷即使以我的身材为标准也称得上窄□□仄,有一次我钻出帐篷时头发卡在了帐篷门顶端的拉链上,挣扎了好几分钟还是不得不切断它们;在帐篷里生火取暖显然不再可行,而我第一次点篝火的尝试几乎酿成森林火灾。
魔法能帮助我偷到生存所需的所有物资,但我仍有需要现金的时候。从无人的仓库里拿东西是一回事,用飞来咒从别人兜里偷钱包就是另一回事了,满街乱转着寻找目标时我想如果不是有隐形衣,所有人肯定都能一眼看出我是个小偷。幸运的是两小时后我在一家商场里捡到了一个,里边有大概二十英镑,用复制咒变出的钱币能正常使用则是另一个好消息。有两回我用复方汤剂变成麻瓜去了落脚点附近的乡镇,仅是为了吃顿热的食物、往水壶里装满热茶或者咖啡,再和人搭几句话。
上一次这么做时,我拎着新烤好的面包走出店门,看到不远处的一家礼品店门口挂着南瓜形的装饰灯,意识到万圣节将至,于是那个在出发前就已做好的打算跳进了我的脑子:去一趟戈德里克山谷。我本想马上出发,但还是先花了几天时间反复练习在隐形衣下幻影移形和显形,又去偷了一份头发,这才决定动身。赫敏会为此自豪的,尽管她不再能以食死徒肯定猜到我会去父母墓前凭吊为由阻止我前往,可她的声音还在我脑子里敦促我准备好应对一切意外情况。不过我也不会为此拖延得更久了,所有关于巫师界现代史的书都记载着“大难不死的女孩”上一次消灭伏地魔的时间,万圣节是我父母的忌日。
半睡半醒地熬到天亮,我拉开帐篷的门,青白的晨光一下子涌了进来。离出发还有一整天的时间,我吃了几口已经凉透变硬的面包,在帐篷外练习了几次幻影移形,最后又哆哆嗦嗦地钻回睡袋,从驴皮袋里掏出了那本《阿不思邓不利多的生平和谎言》开始翻看。没有更好的选择,要么是它要么是《尖端黑魔法》,比起魂器、内脏献祭召唤邪灵和以血为引召唤火焰与人同归于尽的魔法阵,还是斯基特的书更适合消遣。
斯基特的写作风格我早有领教,这个女人极善于以事实真相的边角料为中心进行展开和歪曲,造就足以哗众取宠的怪物。而她能以此成为名记的正原因在于绝大部分读者绝无可能、也不会有兴致去考证那些生动文字背后有多少实情,就像我现在不可能钻出帐篷去问邓不利多他是不是有个从小就被囚禁的哑炮妹妹,或者他是否曾打算与盖勒特格林德沃一同统治麻瓜。但书里所使用的照片和信件是实实在在的,我的确看到与我同龄的邓不利多站在一个金发少年身旁,年轻而儒雅,眼神锐利,神采飞扬;他在给格林德沃的信中以我从未亲见的激情勾勒出“更伟大的利益”的图景,其中也不乏我已熟悉的部分:我知道他能为了某些宏大而重要的东西策划和牺牲什么。
——尽管他也许永远不会从中解脱。我记得邓不利多在那个黑暗山洞里挣扎哀求的声音,他看着我的样子就好像如果有其他方法结束这一切他可以为之死上千百次,我目睹他直到最后一刻还在极力保护一名从未尊重他的学生免受杀戮的浸染。我想说服自己这些已经足够了,可即便是大脑封闭术也无法使自我欺骗变得容易,我希望邓不利多曾亲口告诉过我他也曾陷于盲目的渴望、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希望自己可以不必从一堆名为“斯基特的文字”的垃圾中挑拣它们的残片。斯克林杰嘲笑我是彻头彻尾是邓不利多的人,邓不利多连链子都不需要就能将我牵着鼻子走;而我是个傻瓜,只希望自己曾窥见他的部分真实,证明这一切并非如此轻易。
傍晚时下起了小雨,水滴透过树枝的阻挡零零落落地敲打在帐篷上。我吃掉最后一点面包,喝光壶里走味的咖啡,起身收拾东西。十多分钟后我背着包站在林间的空地上,将一小缕棕色的卷发投进装复方汤剂的瓶子,它来自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网球手。找到合适的目标不太容易,我没法携带很多不同尺寸的衣物,对变形目标的体型也就格外挑剔。
我在一条结霜的巷子里显形,这里比我此前扎营的森林更冷,雨水中夹杂着碎冰。为了避免出现水流凭空淌下的情境,我收起了隐形衣,戴上外套的兜帽,给自己念了个防水防湿咒。凉意很快透过布料传到了我的头顶,我走过那些湿淋淋的前门、屋顶和门廊,企图记起一二,尽管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离开这里时也不过一岁多一点。
小巷向左一拐,村子的中心——一个小广场呈现在我眼前。广场中央有一个战争纪念碑状的建筑,周围是几家店铺、一个邮局、一家酒吧,还有一个小教堂。这个天气并不适合散步或讨糖,空旷的街道上只有几个装扮成鬼怪的孩子还在不屈不挠地走着,我从他们被街灯拉长的诡谲身影边路过,匆匆前行,直到看到教堂背后的墓地。有那么一会儿我被战栗的恐惧震慑,不确定自己是否想看到即将看到的,然后再度迈步前行,又在广场中央停住了脚步。
那座刻满名字的方尖石碑在我走到近前时变成了三个人的雕像:一个头发蓬乱、戴着眼镜的男人,一个长头发、容貌美丽善良的女人,还有一个坐在母亲怀中的女婴。雨水从石质的面颊淌落,我近乎荒唐地觉得那也许是他们正在流泪,但他们看上去如此快乐平和,婴儿笑容纯净,额头上没有伤疤。我想他们都在同一晚逝去了。
我继续朝教堂走去,推开墓地入口处的窄门,踏过石板小径上的积水坑,朝阴影深处走去。一排排墓碑的轮廓从黑暗中浮现,我点亮魔杖,在挂满水珠的枯草间辗转,弯腰察看每一座墓碑上的铭文。雨线在杖尖的荧光中成了密织的银帘,水流开始渗入我衣物的缝隙,我又施了一次咒语,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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