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斥候带着一身风雪进了营帐,冲庞统行礼,“雁门关军报!”
“说。”
“李将军回报,清点可用兵甲二十万,火油二百石,战时粮草储备可以供驻守大军使用三月有余……雁门关各部整肃,随时待命。”斥候报备完,拿眼睛瞟庞统那边,“除此之外,还有一事……”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事赶紧说!”庞统瞪他一眼。
斥候赶紧低头道:“是……中郎将大人查抄了章氏药局。”
庞统眉头一挑。
猛然听得此话,众人顿时哗然。
“章氏药局是太原府周围最近的一所大药铺,一直给咱们送药材的……公孙大人这是做什么?”贾宗良不解。
“京城来的公子哥儿果然不顶事儿!”王兵的暴脾气又按捺不住了,“日后要是打起来了,兄弟们磕磕碰碰的,叫咱们上哪找药去啊?”
正巧随军郎中总管今天来凑他们开会的“热闹”,坐在一边正旁听着呢,不由得瞪大了眼:“啥?没药了?”
庞统稳如泰山般端坐着,比划了个收声的手势,转头问那斥候:“公孙策有没有说原因?”
“公孙大人说,章氏药局暗中与西夏往来,是替他们卖命的奸细。”
几个副将登时愣住了:“呃……这可有证据?”
斥候跟他们讲明了公孙策是如何在李军检查军备物资流通之时揪出章氏药局的异常账本,然后顺藤摸瓜地发现了药局私下进行的龌龊买卖,以及之后查抄章氏药局时发现的许多西夏常用□□、几个身上印着死士印记的药局管事的经过。
这曲折的过程把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王兵听了这一番话有些尴尬,挠头说:“呃……这些书呆子看来也不是一无是处么!”
站在后面点的库房总管也是科举出身,听了这话对他猛翻白眼:“那是自然。”
……
被隔离在吵闹喧哗之外的庞“泰山”一言不发,坐在那里摩挲着地图一角,好似神魂出窍,又好似不经意地用余光把全场的人扫视了个遍。
良久,他在心里闷笑一声,暗赞公孙策实在好计谋,看来不仅是自己留下的暗示,还有那些未曾明说过的话,他都已经懂得了。
“阿嚏!”另一边,累死累活地忙活了半个月的公孙先生一个喷嚏打出来。
他赶紧移开桌上成摞的文书,揉了揉鼻子,心想现在这个时候,庞统那边应该已经收到自己查抄章氏药局的消息了,这事应该能够他们“心驰神荡”一阵子的。
查抄章氏药局这件事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为了掩人耳目,他打着“为民除害”的名号,从账本异常、地下交易入手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拔钉抽楔地揪出药局的一条狐狸尾巴,又“假公济私”地借了一把李军一贯严整治下的“东风”,这才艰难地把这颗毒瘤连根拔起。
另外,为了能让庞统他们的先行军不至于被缺药的窘境拖后腿,他还提前规划好了拔除药局之后,需要用哪家的药材补上这个缺口、原先的运输链条该用什么替换……其工程浩大,能在半个多月之内完成实属不易。
不过为民除害之外,公孙策一转身,也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章氏药局一倒,算是一个警告或者信号。这意味着吴家在中间辗转的关系极大可能已经被庞统发现,且吴家明面上的西北联络点、中转站失去效力,吴信想在千里之外对庞统下手就不这么容易了。
而对于那个可能同西北军有关系的“幕后黑手”,公孙策和庞统算是心照不宣地想到一处去了——在情况不易掌控的情况下,不如抢先手!
草木扰动,蛇虫受惊四散。但真要说起来,“打草惊蛇”也未必不是一种战术——他们正是在赌一个机会,赌一个会让幕后之人心态变化、露出马脚的机会。
公孙策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几滴泪来。他这几日精神状态极差,经常不知不觉地就趴在桌上昏睡过去了,有时还会叫诡谲的噩梦魇住,因此顶着两个黑眼圈,活生生地变成了一只竹熊。
李军受庞统之托照顾他,时不时地还会专程跑来送一趟饭。上次李军看到他这倒头就睡的情况,还以为是最近事情太多给累的,就顺口打趣说他还真的是有做西北军“管家婆”的自觉了。
公孙策跟他们接触多了,也知道这些个武将闲来无事都不约而同地有点“出口欠打”的毛病,所以也懒得跟他们辩嘴皮子。
不过即便他嘴上没说什么,到底还是觉得不对劲——当年自己到开封参加秋试那会儿,还不是整夜整夜地熬着背书,不也没怎么样吗?
该不会是病了吧?公孙策自己摸了摸额头和侧颈,觉得好似确实比平常的温度高了点。跟着包大娘断断续续地学了几年歧黄之术,医者不自医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于是拿上外袍,自觉地打算去随军郎中那里问个诊。
刚掀开帘子,他就被头顶闪烁的日光晃了眼——虽然西北冷起来的时候能要人命,可如果从铺天盖地的冰雪里走出来,那带着一点温暖的事物就叫人觉得格外眷恋。
难得一见的暖日把前些天堆积的阴云一扫而光,久违的湛蓝色苍穹横亘过头顶,甚至比中原的那块还要干净。
公孙策走了没一会儿,就感觉到皮肉表层都开始微微发烫。
当下,开春的东风还没来得及从中原吹过来,但回暖的预兆已经无声无息地先行席卷了这片冻土。
数尺之下,不为人知的严寒已经开始松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相隔百里之外依旧神奇地心有灵犀(扶额
第20章 敌袭其一
西部数镇,深夜。
陈大状作为西北军中首屈一指的“心大”人物,竟然难得一见地失眠了。
他左右无事可做,嘴里叼着随手从路边“祸害”来的半支秃了顶的草根,在午夜时分足以冻得人头皮发麻的冷风里“悠闲”地散起步来。
他一路上看着周围巡夜的卫兵来回打了几波转,陡然被一种名为“无所事事”的负罪感击中了,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军营边的一块土坡,一屁股坐下来,美其名曰“瞭望台”——其实就是远望着面前影影绰绰还亮着微弱烛光的小镇,和身后沉睡在寒霜里的深山。
……居然还叫人咂摸出一点“岁月静好”的滋味来。
前些年兵荒马乱的动荡日子偃旗息鼓之后,各国都心有灵犀——大概是打穷了——地退避一方,在相互制衡之中达成了诡异的平衡。
只剩了那些被战乱波及的遍野“哀鸿”,还需要人手去安顿。
讨西将军满腔报效家国的热情还没来得及消散,突然之间,数年如一日的“管家婆”生活就当头砸下来,仅存的“娱乐”大概就是饥寒交迫之中还能提弓上山打个鸟吃……这实在让他有点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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