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剑觞在宫中一耽搁就是两日,等他回到国师府,名剑大会已经结束了。
他刚一回来,就看见穿着一套雪河的闻岂歌手里玩着笔,站在院子里笑着和他师弟洛嘉行讲着话。见到他,闻岂歌挥挥手,一脸的慵懒:“哟,国师大人可算回来了。”
谢剑觞懒得理他,问洛嘉行:“师弟,名剑大会结果如何?”
洛嘉行还未回答,闻岂歌就插话:“你师弟太厉害了,我们四个都不是他对手,一举夺得今年桂冠,不才在下败在他手下,堪堪拿了个第二。”
洛嘉行笑:“还是闻公子让着我的原因。”
谢剑觞点头,又问:“杨楚月呢?”
“丞相大人比赛刚结束就到刑部去了,宫里不是出了厌胜之术的案子么。”闻岂歌努努嘴,“说来你俩还刚巧错过,一个刚出宫,一个从刑部出来应该也刚进宫。”
谢剑觞本想着杨楚月在的话和他商量下这个案子怎么办,毕竟朝堂势力盘根错杂,他和杨楚月此前全无背景,却占据了帝国最好的两个位置,怕是很多人都想扳倒他们。他有预感,这个案子绝对不止厌胜之术这么简单。
然而现在看来,明日朝堂之前是没有办法见面了。谢剑觞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回房换衣服,留下闻岂歌洛嘉行两人面面相觑。
两日后处理结果出来了。杨楚月和谢剑觞一个想法,采取了息事宁人的办法,仅仅处死苏嫔和她宫中所有宫女和宦官,别的不连坐。叶鸣玉对这个处理结果勉强满意,就算这么揭过了。
但谢剑觞总觉得这件事没有结束。
原因是他和苏嫔素不相识,缘何会诅咒于他?还有,苏嫔背后的人是户部尚书,他和户部尚书倒是没有什么过节,但是杨楚月有啊。杨楚月初上任就查过户部的帐,发现了收支严重不符的情况,当时闹得朝堂风雨大作,后来也是由于自己没有背景势力,也没用充足的证据,这件事情就算了。
也不对啊,那是杨楚月和户部的事情,和他谢剑觞也没关系啊,况且这是朝堂上的公事,和后宫之祸看起来没什么关系。
还没等他想通,一个月后,杨楚月就身陷囹圄。
刑部、工部、户部三部一起弹劾杨楚月在去年燕地旱灾时,私吞了赈灾款,还私收了贿赂,导致水利工程修建质量很差。
叶鸣玉震怒,但并未失去理智。按照惯例杨楚月暂时卸职回府软禁,禁止一切人探望,连谢剑觞也见不到他的面。叶鸣玉考虑一下,由于弹劾杨楚月的有刑部的人,由刑部来审理此案肯定不再适合,就把此案交给了京兆尹。
然而京兆尹刚开始调查,就把又一个罪名被安在了杨楚月身上。
——谋反。
证据也很确凿,从丞相府到国师府上上下下,全是长歌门的人。
要知道,长歌门不仅是读书人的地方,它也是个江湖门派!
留这么多江湖人在长安,杨楚月是何居心?
谋反死罪,朝堂哗然。这次叶鸣玉没有留情,直接罢相,杨楚月下狱!并且把丞相府和国师府上下全部软禁,再把谢剑觞客客气气请到了观星台暂住,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大家眼里每天就看看星象,看看国运,炼炼仙丹的国师和这件事情有任何关系,并且现在看起来他还是个受害者,被杨楚月全天候监视着不得自由。
事情发展到现在,谢剑觞在观星台再坐不住,只能向长歌门求助。长歌门收信后火速派人前来交涉,但都被拒在宫外,众人都焦急盘桓在驿站不知如何是好,商议着门主是不是要亲自来一趟。
现在六部有三部涉及此案,京兆尹也涉及弹劾杨楚月谋反。京中一时无人可以调查这个案子,叶鸣玉就把这个案子的贪污部分交给谢剑觞调查,谋反依旧由京兆尹审理。
谢剑觞一时难以接受:现在就是,他要亲自去调查杨楚月的罪名,哪怕明知他是无辜的?那该如何为他洗脱罪名?至少不能真的被人诬陷了贪污。
算算案发以来,杨楚月即刻被囚禁,几天后就下狱他们竟然一面都没见上,如今也不知道杨楚月怎么样了。其实他要去探望,也是随随便便的事情,打点下就能见到,无非是金钱问题。但他现在既然接手了杨楚月的案子,就必须避嫌,也就是他们完全不能见面。
谢剑觞咬唇,如今闻岂歌已回万花,洛嘉行亦回纯阳,杨非璎被软禁,身边竟然没有一个能帮上他的。
想想人生也是如此,很多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在观象台坐了半日,最后想到了个法子。
——燕地,也是苍云的地盘。
同为江湖十三大门派之一,想来在苍云堡那里,也会给他纯阳和长歌几分薄面。
何况在那边,文武是分得很开的。文官全部都在太原,而苍云堡在雁门关,但按等级来说,苍云堡是有权管辖这些文官的——也就是,不管文官,可以直接和苍云堡交涉,就看那边给不给面子,卖他的帐了。
他把这个想法透露给了长歌来使。来人在长歌正好涉及外交,和苍云那边也有些交情,当即就写了信先送到苍云那边去了。
亦是考虑到避嫌,谢剑觞去调查时,没有带任何随从。只是写信让洛嘉行带两个纯阳弟子也去苍云堡协助。叶鸣玉准许了,谢剑觞便踏上去燕地的路,一时收拾不及,很多东西都没带走。
他不知,更大的阴谋,在他离去的背影后酿成了。
当夜,刚刚擦黑。
天光从贴近屋顶的小窗射进来,一步步走向前,暗淡,直到消失。
牢门处传来钥匙拧开锁的声音,锁链哗啦坠下,然后是打开门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
随后油灯被点上了,照亮这个不大的牢房。角落里的老鼠陡然受惊,吱吱叫着往黑暗和脏污里躲藏。
牢房里只有一张铺了稻草的石床,和一床满是污垢的被子。一国之丞相,竟落得如此下场。然而这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还是看在杨楚月尚未定罪,尚是国相的面儿上,才有这个地方住。
当然这种地方,他是不会睡下的。此时他正盘腿在床上打坐,一身衣衫早换下华贵的锦袍,换成了长歌普通弟子的服饰,青白相间的文人风流。因为没有上刑,所以还是干净整洁的。
杨楚月听到有声音,微微睁开了眼,看向门口的宦官。
皱纹堆到眼角的老宦官端着盘子,昏黄灯光里笑得暧昧不明:“丞相,老奴来给您送酒了。”
杨楚月又闭上眼,淡淡道:“谁请的?”
老宦官低眉顺眼,看起来煞是老实:“国师。”
“哼。”杨楚月冷笑,“你说别人请我喝酒也就罢了,国师……是决计不可能的。”
“千真万确,国师请丞相喝酒。”
“那你把国师带来,或者带来他写的请我喝酒的字,再说是他请的不迟。”杨楚月又不是傻子,谢剑觞自从蜀中那日之后就很少沾酒,也常劝自己少饮,怎么可能是谢剑觞?何况这时候有人给他送酒,多半都是送命酒,更不可能是他送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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