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沙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两人明明在一个月前的晚上,还对对方满是杀意,为什么现在却完全不在意?
是因为杀人对于他们来说,都只是稀疏平常争取自己想要结果的手段吗?
一个对他来说是可怕的杀人魔,另一个对他来说是拯救他的好人,然而米沙在此时却清楚的意识到——他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自己不是,并且自己永远不会是。
米沙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说:“你已经救我很多次了,这次到这里就好。我会再麻烦特里先生一段时间,等身体复原了以后就离开。”
“行。”布兰琪没有啰嗦,她虽然利索地松开了米沙的手,但其实还有点舍不得。
布兰琪拉了库洛洛要走,却在临走前想起一件事,她又跑回米沙身边。
“你身上的路标,我要取消了。”布兰琪说到,“被囚禁过的灵魂不是一个完整的灵魂,之后也不一定会完整,但至少它是自由的。”
说着她微微贴近少年,一个软软香香的吻落在他额头的尖角上。
淡淡的金光之后,以前留下的路标消失了,布兰琪不能再感知他的位置。
这次银发的少女没有再回头,走向了那名黑发的危险男人。
米沙摸了摸自己的角。
他不由地微笑,少年大声说到:“布兰琪,谢谢你!说不定以后还会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遇到呢。”
布兰琪纵使没有回头,也微笑了。
他们回程的路上,正好碰到了一名乘坐私人飞艇至此的有钱人,布兰琪讨厌走路,库洛洛也说不上有多喜欢,于是盗贼头子干起了他的老本行——他们打劫了飞艇。
库洛洛去往驾驶室,调好自动操作模式并且把飞行速度也调慢了许多,出来路过冰箱,还挑出了女孩喜欢的咖啡冻,他端着逗猫的“猫薄荷”出现的时候,布兰琪正在包里一阵翻找,由于没有良好的收捡习惯,布兰琪翻了好一阵也找不到想要的东西,她的脑袋恨不得塞进那只小包里,占据大部分位置的体检报告扔在了地上。
库洛洛把咖啡冻放下,“你在找什么?”
“走的时候米沙给了我一颗太阳之石的碎屑,到底放哪里去了……”布兰琪还在搜寻着包包的每一个角落。
“那么小的石头,掉在哪里去了都不奇怪,说不定你不找了,它一会就出来了。”库洛洛状似纯良地建议到,然而上飞艇前随手把太阳之石的碎屑扔掉的,就是他本人。
布兰琪皱着眉头观察了他好一会,某个心跳不改分毫的男人淡定回望。
数秒后,布兰琪放弃挣扎了,“说的也是。”
……因为她之前点开的电影现在已经放完了片头,正片正要开始。然而这个一来就占据了飞艇厅内最好观影位置的男人,丝毫没有让位的意思。
相反,他的面前还放着布兰琪最喜欢的咖啡冻,库洛洛说到:“过来,你的电影不是开始了吗?”
成功用电影和食物转移女孩的注意力,等布兰琪过来以后,又被库洛洛捞进了单人沙发里。
本以为布兰琪肯定会挣扎,最起码也要瞪他几眼,但试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出乎库洛洛的意料,布兰琪并没有拒绝,而是拿起咖啡冻,一边吃一边专注地看起了电影。
即使十分喜欢她的乖巧,库洛洛也觉得有些奇怪。
从来都只懂得得寸进尺的男人,把女孩圈住,下巴靠在她的脑袋上,其实比起电影,他更喜欢看书,他忽然觉得就这样看会电影也挺好的。
更奇怪的是,布兰琪的“长高论”也没有翻出来,她仍然安静地看着电影,显然心神正在想别的事,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库洛洛就有点不太愉快了。
眼睫微垂,库洛洛想到了他在废弃监狱前看到的布兰琪的体检报告,来自揍敌客家的东西,显然她最近才拿到手。
两人的注意力都不在电影上,然而这时,电影的情节却进行到了男女主的情/爱片段,并不属于R级的电影在这方面的拍摄保守且文艺,比起□□裸的镜头描写,导演更注重于气氛的渲染。
在声音和画面的渲染下,电视机前的两人就更显得安静了,他们之间几乎没有距离,近到能感受彼此的呼吸,细微的反应也都能尽收眼底。
布兰琪忽然转过头来,太过清亮的眼睛对上了视线并不在屏幕上的黑色双眼。
耳边音效的渲染仍在继续着。
“库洛洛也想对我做这样的事吗?”布兰琪问到。
而正如她以前说的,这种事情用问的,根本毫无意义,两人的距离这么近,他的想法布兰琪可以感知得到。
没等他回答,布兰琪就继续说:“以前名冢一希就不会,因为他说过了,人怎么会对着家畜发/情。我想人也不会对宠物产生性/欲,我现在还是宠物吗?”
紧接着布兰琪又问出第三个问题,“你看过我的体检报告了吧?在监狱外面的时候。”
这次她停下来,让库洛洛回答。
库洛洛想了想,说:“你是指你放在包里的那几张纸吗?之前掉出来了。”
既没说看也没说没看,某人用言语的艺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布兰琪却说:“看了也没关系,本来就是让你帮我留存到贝奇小镇的公寓里。”
“嗯,我看过了,体检报告怎么了?”
布兰琪这下彻底转过来,两人形成面对面的姿势。少女的视线却落在自己的小腹上,说:“人类为什么要有性/行为呢?是为了繁衍,还是为了取乐呢?”
“大概两方面都有。”
“可即使库洛洛想对我做这样的事,我也无法受/孕,我以前只知道我不一样,没想到自己真的差了这么多。”她抬头看向库洛洛,眼神直白得接近恳求,“我和人类是存在生殖隔离的。”
怀中的女孩有种焦躁的不安,即使她的表情没有展露,情绪却传递过来了。
库洛洛意识到,她想说的并不是性/欲,也不是繁衍,而是差异。
基因上仅仅百分之二的差异,却代表着另一个物种,即使外貌再像,由人类抚养,在人类中长大,那也不是人类,生殖隔离便是最好的证明。
库洛洛以为布兰琪不会在意,就像他并不在意一样,但他转念,又认为这种想法只是他身为“绝大多数”的一种傲慢臆断而已。
虽然他以前一直知道布兰琪救米沙,是因为共情心理,他却不能理解。可忽然之间,她的不安令库洛洛理解了她的行为。
同样是这颗星球上唯一的物种,也许只有米沙能理解布兰琪的不安。
即使她完美地融入了人类,可在心底,仍有微小的一部分是惶恐的。
它被揍敌客家的体检报告勾引了出来,像持续不断的梅雨季节一样,笼罩着布兰琪。
男人轻轻叹息,他收紧臂膀把她搂紧,说:“我允许你的罪孽,也允许你的差异,这还会令你不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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