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你知道的他的路数吗?”
“……”薛白衣觉得自己可能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他想也许对方并不是那个吴霜,就算他姓“吴”,可是天底下姓吴的人多了去了,而且哪有恶人像他这样的,随便一推就倒了,要说他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还差不多。
可是他又不由得想起吴霜干净整洁的习惯,他从来没见过吴霜的衣袖上沾着一点脏,来的时候也一定会换一身衣服,干净的过分。
老和尚等了他一会儿,“你可想明白了。”
薛白衣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开口说,“我想见见他。”不确定的事情当面问问就行了。
老和尚一心不想让他这么个根正苗红的弟子再和歪门邪道的人来往了,没想到说了这么老半天,还不如不说,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白花花的胡须一吹,恨道,“清竹啊、唉!清竹你啊!”接着愤愤一甩袖便走了,那之后十余天,都不再有人来和他多谈,才是真正的禁闭。
等吴霜趁着夜色,终于摸黑找到薛白衣这处小窗子时,就见这人睁着眼不知道想什么,不过脸色看起来还行,在外面还是在里面看来也没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吴霜一点动静也没,悄声直接道,“哎,问个问题,你晚上不睡觉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吗?”
薛白衣觉得要不是自己定力好,估计现在跳起来就能把看守的人给叫来。
大晚上的!他这儿还是三层!
他猛地一回头,果然看见吴霜冲他笑,月光打在他半边脸上,另一边隐在暗处,只见微微勾着的嘴角,整个场景好像都在虚实之间。
“你怎么上来的?”
吴霜很得意,“我轻功好啊,一般人学不会的。”
薛白衣隔着窗子看他,动了动嘴,没憋出一个字来。
前两天还不怕死的冲师父说要见他,感觉没什么事不能问清楚,现在人自动刷在脸跟前了,薛白衣觉得他还不如不要这么自觉。
吴霜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说,“今天薛崇跟我哭鼻子,我就来看看,你这儿……”
“吴霜。”薛白衣突然说了一声。
“干嘛?”
吴霜顺口一答,答完以后他自己先愣了一下,过了一秒就反应过来有那里不对,他抬眼看了看薛白衣,果然是试他呢。
他忽然笑了,又叹了一口气,“唉,你不能这么给我下套啊,虽然是我先骗你的,哎不对,我也没骗你,就是没来得及说。”
薛白衣也只是看着他,不怒不喜不说话。
吴霜最怕他这样,就避开眼神没看他,“哎,这么说来还是因为我的原因,连累你了。主要是最近没什么仇家,我有点得以忘形。要不你跟他们说我以后不会来了,我以后也确实不来了,挺忙的,我们职业杀手都……”
他胡扯一通,忽然又觉得这么说不太好,自觉止住了自己无限自黑的话头,又迅速想了个点子,“哎,要不这样吧,我去和他们告个别,我走了你不就没事了么。”
薛白衣觉得他真的能干出来这种事,开口拦道,“你不必去说。”
“我不说也得走了。”吴霜说,“我真的杀了很多人,吃这碗饭长大的,他们说得对,没骗你。你还想和我继续来往么?”
吴霜这话问的很随意,就像是你想现在回家还是吃了饭回家一样的随意。
薛白衣这种一半还扎在震惊这个情绪中的人,一时半会儿根本分不出来心思考虑这个,就算有这个心思,他也没办法给自己做决定。他至今还觉得吴霜就应该是那个给他们变蝴蝶的人——好看又机灵。
吴霜等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等到回到,他轻笑一声,“行吧,不为难你。”
月光下的空气里还残着叹息的声调,薛白衣回神时再抬眼去瞧,哪还有吴霜的身影。
☆、第 9 章
后来呢。
后天吴霜真的再没来过了。
这一段就算薛白衣不说,薛崇也能记得很清楚。一群和尚在薛白衣出来之前,就把小菜园接手了,薛崇没地方去,只能下了课坐在寺里发呆,实在没处可去了,就去戒律院门口坐着。
他那时候太小了,老和尚们基本上不太管他,况且还有薛白衣这档子事儿横在这儿,也没人能分出心思管他了。
于是薛崇每天仅剩的娱乐就是盯着来来往往的人,他别的地方也去不了,有时从经过的人们交谈中知道很多消息。
那天他正无聊,托着下巴坐在石阶上,正听到有人说某臭名昭著的毒医不敌江湖正义之士的围攻、身负重伤被逼上昆仑小遥峰这一段儿,那人正说到紧张的地方,薛崇一面伸长脖子想听清楚些,一面又听到身后木门吱呀一声,他惊讶地回头一看,薛白衣出来了,他终于待满了两个月。
不知道是不是在里面关的时间久了,薛崇只觉得薛白衣的脾气比以前没好多少,至少以前会压一压,不像现在——他刚才大约也听到了一两句,一迈下台阶就两三步跨到路人面前,一把抓起对方的衣领,他一定用了十足的力气,薛崇看到他手背上青筋都暴了起来,“你说的那毒医叫什么名字?”
薛崇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薛白衣,甚至怀疑薛白衣一个人闷着两个多月,是不是终于把脑子闷坏了。他赶紧回头去看戒律院的守卫师兄,对方恐怕是一样震惊,愣在原地,连喝止都忘了。
“清竹!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戒律院没待够,等首座师叔来,我就告诉他——”
“我问你,那毒医叫什么名字。”薛白衣好像自动屏蔽了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回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了,“其他的事情不劳费心。”
戒律院三个大字就在身后,也镇压不住薛白衣身上戾气。
薛崇想,这要不是薛白衣,他早就跑了。
那人不由自主抖了抖,没抗住他发狠,乖乖道,“吴松……叫吴松,你问这个干什么,江湖老一辈的事情也轮不上你。”
薛白衣又问,“他是不是还有个徒弟,没出现吗?”
“他徒弟?逃命去了吧,他师父死了,下一个可不就是他了么。”
薛白衣没出声,松开抓着他领子的手,转身就走了。
其实薛白衣一直在想一些事,关于吴霜的,关于他自己的,想了两个月,没想出什么所以然,但每每想到吴霜那晚上走了,心里总觉有什么事情没有放下,眼看是没什么事儿了,但其实仓促解决和没解决是一码事。
假如那晚上戒律院隔着窗户说的那些话是告别之词,薛白衣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薛崇猛地站起来,他本想喊住薛白衣,这一走估计就不是关在戒律院两个月这么简单了,但看着薛白衣异常果断的背影,他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也喊出来。
随他去了。他想。
薛崇走的慢些,没想到就被首座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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