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良亦笑道:“来日儒生大会,自是请秦学士主持,望学士深体丞相之意,传此牙旷之调于诸学士子弟,亦不负了我朝两位伯牙子期。”
一时大家又都笑了出来。秦宓笑而点头:“丞相与侍中之意,宓明白。其实在这天牢中也没什么委屈,就是见不着天日,不能逛街,闷得发慌。可给丞相这样一说,宓觉得白读了这许多书。接下来的日子我还不想出去了,得乖乖窝着把经典从头治起。”
他此话一出,诸葛亮与马良,连着外面廷尉与狱卒们都笑起来。典狱长苦着脸:“学士要治经典还是回家去治吧。您在这儿小人还得侍候您。竟不是治经典,而是治小人了…”
天牢之中又是笑声四起。狱卒们都想着,自这天牢建成数十载,大概还从不曾迎来这样的欢笑声呢!何况是丞相亲自来看一个被下狱的儒生,还带来了一片希望与欢笑…
* * *
诸葛亮与马良回到府中,一踏入门内,只见夫人黄月英忙忙迎了上来,见了诸葛亮便急道:“招呼也没打就自己溜出去。方才陛下来过,寻你不着,还问了管家。林管家竟也不知!可把我急坏了…”
诸葛亮笑道:“大战前夕,竟如此惊动夫人…”
“你别说笑!”黄夫人啐道:“你这是惊动了陛下!大战前夕,你一人掌握着粮草运转,三军命脉,难保东吴不派刺客暗算于你!再说堂堂一国丞相,只身在街上乱跑,成什么样子?”
诸葛亮握住夫人双手,柔声道:“此次陛下出征,用上夫人研制的连弩,必让东吴水军丧胆而逃。”
马良一旁忍不住道:“尊兄辩才无碍。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也是人莫能及。把陛下与嫂嫂都急坏了,丞相却一点也不急。”
黄月英一闻也是笑出来,叹道:“是啊,他就是个让人操心的主。自己操心着国家大事,百姓民生。却不会保重自己。早晚把我与陛下给急坏。”她笑着回头对诸葛亮道:“当初弄坏你的连弩,现在我帮你重新做出来了,还一发五矢。算还完当年欠你的。以后再也不替你操心可好?”
诸葛亮笑着:“夫人,亮爱记仇。还没跟你要完。有本事我们让它一发十矢。”
黄夫人抱头:“你饶了我吧。不如让我替你生个儿子比较快些。”
诸葛亮笑道:“孩子想要以后随时可以有的。可是这夫人一个难求,连弩也是天下罕见的神兵利器。夫人你年事已高,只合跟我白头偕老,怎么可以不自珍重,拿自己性命玩笑。”
黄夫人怒道:“你才年事已高!要我珍重,你自己怎么不也珍重些。”
马良在一旁看他夫妻斗嘴,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诸葛亮与黄月英感情深厚,然而多年无子,鲜少有人知道个中原因。
当年在隆中,农闲时间,马良常跑去找诸葛亮习琴读书。诸葛钧与马谡两个孩子便自己在田野间,以稻草堆排演起了阵法,拿着诸葛亮制作的连弩模型玩耍。
然而有一天,两个孩子哭丧着脸着跑回去草庐,手上拿着被大卸八块的连弩。诸葛亮一见,脸色沉了下来。诸葛钧却道:“兄长,这是被一个不认识的哥哥弄坏的!”
诸葛亮细问详情。才知道两人在田野间戏耍时,遇一少年偶然路过。这个少年皮肤黑,头发黄,看两个孩子排的阵法,玩的连弩觉得有趣,便说要闯闯看,若闯过了,要借连弩一观。两孩子心想,寻常人怎能破得了诸葛亮的阵法,便答应了。岂知这少年真破了阵,拿去了连弩,还拆开来研究,末了装不回去,扬长而去之前还笑道:“汝等兄长排兵布阵也是寻常,机弩做得也不够好,害得我装不回去。若要怪罪我,尽管去三里外水车处找我吧。”
诸葛亮一听,笑了起来:“我便去会会此人。”正是农闲时候,隔日他便带着马良、诸葛钧与马谡一路寻溪流而上,潺潺水声中走了三里路。马谡问道:“那人没说方位,尊兄如何知道他定在此处。”
诸葛亮笑:“凡试验水车,必借水力。三里内只有此处水流湍急。”
不多时几人来到了一处急流旁,果见旁坐着一少年,正自拿刀削着竹子,旁边摆着跟人一样高大的水车。诸葛亮上前见礼,自报姓名。那少年笑道:“好哇。你来了。还带着弟弟前来,莫非是来报我日前破阵毁弩之仇。”
诸葛亮笑了起来。上前观看那少年的水车,一番批评指点,与那少年辩论起来。两人论难迭出,针锋相对,内心却各自钦佩对方。直聊了一个多时辰,诸葛亮观察对方半日,早已起疑,一句话直问出来:“小兄弟才华甚高,怎地在乡里间默默无闻。我猜你并非是男儿身吧。”
一句话把对方问得一愣。少年一甩袖子,装作生气,扬长而去。
马良叹道:“尊兄说话太直。若不点破,还可与这位姐姐聊一下午。”
诸葛亮亦是一甩袖:“休得胡闹!”
过了一阵子,黄承彦便上门来提亲。说“家有丑女,黄头黑色。然才堪相配。”
诸葛亮微微一笑,一口答应。待得新婚之夜,掀开盖头,见得新娘便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可算落到我手里。”
黄月英笑道:“你还做了些什么机关?一起拿出来我看看。今后我嫁鸡随鸡,嫁犬随犬,一辈子跟着你吃苦。您大人大量,别计较我弄坏你的东西?”
诸葛亮笑起来:“夫人才华超绝,我怎能让你吃苦?”
黄月英微笑:“怎么没有?还没有嫁过来,阿爷就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去晒太阳,说不许我再黑下去。那诸葛孔明虽不是贪色之人,但掀开盖头看见一个黑得像炭的新娘难保不会被吓一跳。”
诸葛亮笑道:“夫人啊,也就只有我不会嫌弃你黄头黑色。亮择妇唯贤唯才,夫人择夫亦是如此。不过…”他说着,伸手撩起自家夫人一缕长发:“你一个姑娘家,怎地头发比我还差?”
黄月英怒道:“你道谁都跟你一样天生丽质?”
诸葛亮叹道:“医理中头发乃是血余,发色枯黄就是血气虚。你可要多吃些好的。”
黄月英垂下头来,叹道:“你还精通医理…?救得了我一命么?”
诸葛亮笑问:“夫人身患何疾?”说着便拉过她手腕欲替她把脉。黄月英一笑拍开他手:“就这一点,看得出你只懂大略,并非精通。也罢,既然弄坏你的连弩,我一命换一命就是。”
诸葛亮闻此,严肃起来:“夫人,告诉亮。你为何没有阿母?”
黄月英讶然间,只见自家夫君微微一叹:“岳母莫不是为你而死的。家慈亦是产下阿钧后,旋即病重难愈,不过一月便撒手人寰。”
黄月英不料对方一下便猜着,原来只道他才华高绝,不贪女色,不料诸葛亮心思慎密若此。于是她便也点头道:“我阿母为生我,难产而死。家中姨母姐妹,大半无法在产子之后幸存。医者相者见我,无不摇头。因此阿爷便把我当男孩子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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