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松动地挪了挪脚步,索尔于是再接再厉,“五千美元一晚,不,一万!”
“就一晚,”洛基低声强调道,侧开身子让索尔走了进去,“然后有多远滚多远。”
接着一晚变成了一天一夜,一天一夜又因为种种意外变成了一个星期。索尔那边的床垫被他睡凹了下去,洛基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不得不紧贴着索尔的背。他不知道自己是被冻醒的,还是被索尔的呼噜声吵醒的。因为被子全被身强力壮的索尔给卷了过去,而剥夺他被子的人此刻正打着雷霆万钧的呼噜。洛基用尽力气去拉扯,最后只为自己争取到了可怜的一个角。
不应该这样。洛基愤怒地从柜子里抱出一床夏天的被子,睡到沙发上。索尔已经什么都不是了。老奥丁去世,公司重组,大权被姐姐握在手中,阿斯加德的寝宫(世界之树第六十三层)早就没了索尔的位置,他被丢到集团旗下无人问津的小公司,每月领普通上班族的薪水,永无出头之日。
索尔·奥丁森什么都不是了。
可他天杀的竟然还能睡着!
洛基裹紧自己,但在寒冷的纽约冬季这根本是徒劳无功。只有卧室里有暖气,客厅冷得像冰窖。他没法打开卧室门,因为呼噜声会冲进客厅,继续攻占他失眠的耳朵。洛基睁着眼睛盘算他是否能将多余的奢饰品换成暖气费,然后再买一张床,等等,他凭什么要做这些?他应该将索尔赶出去,管他是流落街头还是找别人投靠。他应该结束这段关系,忘了索尔,然后找个新的有钱人,继续他的计划。
打定主意的洛基睡到了天亮,不出意外在鼻塞当中醒来。他昏昏沉沉地从医药箱里翻出几粒感冒药,也没看保质期,就一股脑地和着隔夜的咖啡吃了下去。
索尔已经醒了,正霸占着卫生间,淋浴声透过门缝传来。洛基愤怒地踢打门板,门板无辜地颤抖着,“该死,你是不是打算为每一根阴毛都做个柔顺?”
“对不起——”索尔朝外喊道,“我不知道你这么早醒来——”
他知道什么?他只知道买什么房子能升值,买什么股票会亏损,用什么样的角度照出来的照片能让自己以最完美的姿态刊登在《财富》的封面上,他哪会知道为了办公室能坐落在上东区,洛基得多早醒来,花多少时间在纽约糟糕的交通上。
“你最好快点儿。”洛基最后踹了一脚门板。穿着睡袍坐在沙发上。真棒,他要迟到了,今天是他的新客户上门的日子,而他现在坐在公寓的客厅里,瑟瑟发抖地等着他的大少爷完成他的土耳其浴。
“你终于来了。”希芙手里还没放下图纸,看样子是刚刚送走他们的客户,“怎么,路上遇到手持双刀的红色武士抢劫车道了吗?”
“是索尔,他霸占了我的浴室。”洛基气喘吁吁地坐到他的老板椅上,从椅子缝隙里摸出希芙昨天留下的一颗彩虹糖,她显然又偷偷用他的电脑看电视剧了,“谈得怎么样?客户走了吗?说了什么?图纸有问题吗?但愿我不在的时候这儿不会像个充满四岁孩子的淘气堡那样一团糟。”
“伙计们,我们这个月又可以多迟到一次了,”希芙兴高采烈地朝剩下的两人宣布,赢得了范达尔的口哨和沃斯塔格的掌声,这是他们的规矩,如果洛基迟到了,那么其他三人也有权利迟到一次,这样谁都可以不用抵扣工资,公平又经济,“一切都很顺利,没什么要修改的地方。我跟客户说你休产假去了,她让我代她向你问好。”
“这真是个棒极了的借口,”洛基讽刺道,“她有推荐给我哪款进口奶粉含钙更高吗?”
“洛基,”希芙正色地看着她的老板,“你不应该把从索尔那儿得到的怨气发泄到我们身上,这让你看上去像个被孩子拖累离不了婚的秃顶男人。”
范达尔和沃斯塔格发出赞同的声音,他们显然也已被洛基折磨了很久。
“听着,我没什么怨气,我很好,”洛基将一粒胶囊丢进咖啡机里,等着它变成提神醒脑的热咖啡,好通一通洛基开始堵塞的鼻子,“我和索尔之间没什么纠葛,我只不过是收留了一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人。等今晚过去,我就会和他说清楚,然后让他另寻去处,我就可以尽快找到下一个有钱的家伙。”
“但愿你能如愿。”希芙对此不抱希望地祝福道。
洛基和希芙持不同意见。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因此他早早下了班,在车里打好腹稿,准备和索尔进行一场深入而详实的长谈,他甚至买了炸鸡和啤酒,算是作为索尔微不足道的践行礼物。
“你没有去上班?”洛基打开灯,发现索尔正坐在沙发上,一百年没开过的电视闪着雪花,洛基想起来他大概有三个月忘记交有线电视费,也不知道索尔坐在这儿都看了些什么。
“没有,”索尔看了看站在玄关处的洛基,后者手里还提着炸鸡,便利店的袋子里装着啤酒,“去不去都是一样,所有人都用那种眼神盯着我,好像我是个不该在那儿的怪物……”
“不,你只是个跌落凡间的仙女玛丽[2]。”洛基不着调地安慰着他,拖了鞋,光脚走到索尔面前,“你就这样傻坐了一天?你吃饭了吗?”
索尔的回应清晰又嘹亮。
“好极了,”洛基将炸鸡和啤酒拿出来,摆在茶几上,“我要了五人份,但愿我们不会浪费食物。哦,你可能不能体会这种感觉,你以前是不是每餐都要吃五十道菜,每道菜都只能尝一口?”
“洛基,”索尔拿着一只炸鸡腿,目光严肃地看着洛基,这让他看上去滑稽极了,“我不这么吃饭,我知道什么是节约食物。”
“哦,那你可真棒,索尔小宝宝。”
他们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洛基本应该在这时候沉痛地提出,尽管他同情索尔的遭遇,但他没有理由继续收留索尔,他们毕竟连情侣都算不上,顶多是,有过肉体关系的普通朋友。可是洛基的喉咙像是被一座巨大的冰山给堵住了,海面上的部分尖锐地戳刺着洛基的舌头,而海面下的部分则摇晃着撞击洛基的胸口。汽笛声从海的那头遥遥地传来,冰山还在那儿,以微不可见的速度漂移着,摇晃着,碎裂着……轮船会撞上冰山吗?洛基不知道,他感到他的心脏不太舒服,他怀疑自己吃坏了药。对了,早上那颗感冒药。
“你怎么了?”索尔关切地看着洛基,“你的表情不太好。”
“如你所愿,”洛基咬着牙,他渐渐觉得有冷汗从他的后背沁了出来,“诸神在上,我恐怕,我恐怕他妈的吃错了药……”
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洛基失望地躺在病床上,那个脸像大本钟一样的医生非要让他留院察看。悲剧始于清晨,他就不该吃那颗过期的药。现在他不仅浪费了五人份的炸鸡,遭受了洗胃的痛苦,还不得不加付一笔高额的住院费。他开始怀念英国的公费医疗。更让他难过的是,索尔·奥丁森将继续留在他的家里。
52书库推荐浏览: NaginiMo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