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洛基冷静地指控道。
“是吗?抱歉。但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和我在一起。我问过你,你没有回答,但我就是知道。”索尔喝下一口龙舌兰,喉结滚动着穿过七彩的灯光,“钱。很多很多钱。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你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看的就是我的手表,然后看我的袖扣,最后看我的戒指。你的眼睛都要僵住了。”
不,不是。洛基在心里反驳道。
“但这无所谓。反正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这没什么不好。我刚刚说了,我以前从未花心思得到什么。都是我一张开胳膊,他们就成堆地蜂拥上来,金钱、地位、女孩儿——”
“别再炫耀了,索尔。”
“我在炫耀吗?”索尔晃了晃酒杯,“不重要。我的意思是,我是个很糟糕的追求者。我原本以为追求就是高级餐厅、游艇、艺术品和珠宝。但现在这些我一样也没有,我不知道离开这些我要如何追求别人,我甚至搞不清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没人搞得清楚,索尔。”洛基说,“很多人活了一辈子都搞不清楚。他们只是依靠基因里的本能,习惯性地找一个人,像演戏一样谈场恋爱,装作很爱对方地结婚,生子,就这样演一辈子,然后剧场谢幕了,没人给他们掌声。”
索尔看向洛基的眼睛,但洛基却转头盯着地毯上的玉米片碎屑,“我以为我们之间有爱情可言——”
“那是个很可笑的东西,”洛基说不出“爱情”这个字眼,即使想想他也会感到头皮发麻,“你今年满十八岁了吗索尔?我以为只有上中学的青少年会谈论它。”
“成年人也谈论爱情,洛基——”
“成年人以为他们在谈论,‘爱情’,”洛基艰难地将这个词汇念了出来,嘴角不自在地抽搐了两下,“实际上他们只是在谈论生活。”
“那么你呢?”
“我们才认识不到半年,见面不到两个月,在一起的时间也就一个月。谈论这个只会让我们看起来像傻瓜。”
“或许你说得对。我像个傻瓜吗洛基?”索尔放下马克杯,“或许我不应该再强求你。我们才认识不到半年,见面不到两个月,在一起的时间也就一个月。所以一切都还来得及,是不是?”
“我现在已经不能再给你想要的了,你也没有理由再和我在一起。这是最好的选择了,是不是?”
洛基避而不答。
“那么我有最后一个问题。”索尔长舒一口气,他握住洛基的脖子,强迫对方看向自己。洛基意识到自己没来由地被索尔的蓝眼睛给吸引住了,恍恍惚惚,起起落落,就像跌入一场穿越星际的梦。
“洛基,你这里有爱情吗?”索尔指着洛基的胸口,“这里,你爱过我吗?”
泰坦尼克终于撞上了冰山。巨大的浮冰轰然倒塌,洛基的喉咙不再发紧,舌头不再刺痛,尖锐的冰块却一下又一下砸中他的心脏。
沉默统治了一个世纪。过了很久,他听到自己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没有,”洛基挥开索尔的手,“别傻了,索尔,我可从没爱过你。”
TBC.
08 英国病人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喜悦。这好极了。
……
圣诞节当天的早晨,索尔离开了。
洛基在索尔下床的时候就醒了过来,他不想去送索尔,因为这让他看上去好像有多么舍不得似的。于是他选择装睡,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他听到索尔拉开行李包的拉链,将为数不多的衣物塞了进去,然后打开浴室的门,带走了他的牙杯和毛巾。他听到索尔悉悉索索地穿上外套,套上鞋子,却再没有更多动静。
洛基想要起身去外头查看,就在他准备行动时,卧室的门开了。他赶紧保持姿势,放平呼吸,装作自己仍然在香甜的睡梦之中。他感到索尔的视线正紧盯着他,像是在判断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过了一会儿,像是三秒,又像是三分钟,洛基听到索尔终于轻轻地合上了卧室门。
接着,砰地一声,大门也关上了。
索尔看样子是走了。洛基长出了一口气。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以往索尔在的时候,不是震天的呼噜声就是他弄坏什么东西的声音,现在四周却静得要命,以至于洛基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咚咚作响。他躲进被窝里,将被子拉高盖住耳朵,温暖和窒息令他双颊发烫,昏昏欲睡。洛基合上了眼睛,意识滑入松软的睡眠里。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听谁在他耳边说,“你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声音像水滴凝结成冰。
洛基惊醒了。
他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那儿有一块儿返潮产生的浅褐色水渍,位于吊顶和屋顶的衔接处,吊扇积了灰,模糊地反射着洛基的床脚凳。空气中弥漫着昨天的麦片和咖啡味儿。
洛基从床头摸出手机,解开锁屏,发现已经是下午,日期是索尔走后的一周。洛基的生活再次回到正轨。他按照惯例查看社交软件,短信和邮箱。希芙上周回到了她妈妈那儿,北方小城刚结束一场鹅毛大雪,照片上的希芙正扛着铁锹,快乐地在门前铲雪。沃斯塔格和他的朋友待在一起,在洛杉矶的地下酒吧参加一场由街头艺人开办的新年音乐会,他喝得满脸通红,对着镜头露出一个迷离的大笑。范达尔去了拉斯维加斯,和他的不知道第几任金丝雀,在堆满筹码和酒精的牌桌上尽情接吻。霍根从里到外扫除了整个居酒屋,并且为他的后厨添加了一台真正的烤箱。彼得·帕克和他的婶婶在病房里分享苹果派,小护士给他的石膏腿上画了个红鼻子的鲁道夫,尽管在洛基看来,那和青蛙没什么区别。前不久托尼·史塔克在他的别墅门前立了一座全世界最大的圣诞树,照片里几乎放不下,托尼对着他的超大号圣诞树展开了怀抱,对镜头笑得得意洋洋,但是洛基发誓他看见托尼的屁股上有个高跟鞋印,那百分百是属于小辣椒的。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喜悦。这好极了。
洛基翻了个身,打开邮箱。史蒂夫照例在节假日向他发送了问候邮件,老派地祝他新年快乐。小辣椒向他致谢,说托尼对他的新房子设计图很满意,但是他要取消海豚泳池的设计,因为他最近忽然对非洲象产生了兴趣。菲拉格慕的公关发来信函,希望尊贵的客人劳菲森先生能赏脸光顾他们的春季新品。此外还有一些来自万宝龙、巴宝莉的问候邮件,来自蔻驰的那封被GMAIL势利眼地扔进了垃圾邮件类。洛基将它们统统删除。
接着他查看短信箱,除了房东敷衍的节日祝贺和大段要求涨房租的陈述之外,就是几家常去的餐厅发来的折扣广告。洛基毫不留情地将它们清空,包括房东的那条,他打算装作没有收到。
做完这一切,洛基躺在床上,用力舒展身体。这个早晨本应该像他前半生的无数个早晨一样,安静、乏味、慵懒,他可以做他任何想做的事,玩电子游戏或看些老掉牙的电视剧,无所事事地消磨掉一整天。可他却觉得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细线将他的咽喉缠得紧紧的,令他觉得透不过气来,他甚至想大叫,想砸烂东西,想将拳头狠狠地揍上某个人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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