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击掌为誓。”
“等我从恶人谷回来,便与你一起面对……我们还要并肩作战,驱逐狼牙!”
“我等你。路上……要多加小心,万一遇上险情,记得智取,别忘记保重自己。”
“嗯。你放心,我会小心行事。因为有你,便是我全部的希望和意义。”
雪还在慢慢地下,在暗夜里发出千万点洁白的微光。
寒风冰冷刺骨,前路未知漫长……
叶封却已经什么都无所畏惧了。
因为他知道,无论以后的路还有多么艰险遥远……
都会有一个人始终跟他一起,风雪同承。
第095章
天宝十五年,正月初一。
虽时值新年,但这在战火中迎来的新岁里,显然已经毫无过节的意义。
因为这天,安禄山终于正式宣布在洛阳称帝,自封为“大燕皇帝”,年号“圣武”。
他无耻地把整个洛阳城都圈入自己的领地,睥睨傲视着王土中原,根本不再把李唐皇室放在眼里,强抢洛阳作为国都。
而洛阳城里的百姓早在城破以后,就被那些胡人狼牙军赶出了城,失去了家园……或流离失所,或病死在逃难的路上。
笼罩在这层阴影下,这个新年……再也不会充满祥和团圆的气氛了。
北风呼啸,漫天的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地飘落在天地间,冻得人脸颊生寒。
沈律之用铜钩拨着军帐里的火炉,把身上的灰色大氅又紧了紧,仍然觉得有些寒冷。
他虽自小有身体畏寒的毛病,但因后来拜入长歌门学习内功心法,已经可以抵御冬寒。不料此次跟随行军北上,天气格外严寒,而他又在前几日的一战中受了伤,伤口未愈之时便上了战场继续指挥,所以此刻难免支撑得有些辛苦。
沈律之眉目间一片清冷,却并不把这样的辛苦放在眼里。
毕竟……跟眼下大军所陷的困境比起来,他自己的这些艰难根本不算什么。
风雪已经下了整整七日……
叶封走的半个月以后,他们率领新编入的民兵义军再次与狼牙军一党在常山脚下交战,在本就人数劣势的情况下,义军的队伍虽然有各大门派的人掺杂其中鼎力支持,但毕竟更多的还是武力不济的民间义兵。
行军打仗谈何容易?
就算他们个个拿出来都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武林高手又能怎样,在面对人数的悬殊巨大之下仍然要吃亏。
更何况,胜负输赢从来靠的都不是拼人数。
要如何指挥这些短时间内纠集在一起的义军,让没有受过集中训练的他们在这段时间迅速成长起来,变成一支所向披靡的队伍,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因为有一千个人便会有一千种麻烦的可能,更何况是万人之师。
军队的物资、行军的速度、受地形天气的影响以及怎样制定合理有利的战术……让千万人如同一人般进退有素、指哪儿打哪儿……都是对于指挥官极大的严峻考验。
虽然沈律之有着担任浩气盟总指挥使的经验,但浩气盟的兵士也是他们日复一日的操练才能达成的训练有素。然而现在……去指挥这些临时编队在一起的义军,就不得不考虑到他们素质有别,不能一视同仁。
在这样大的风雪天,普通人没有足够御寒的物资,是很难像他们这些修习过武学内力的一样可以自行调息抵抗严寒的。
所以大军的脚程不得不被迫停了下来。
沈律之也只得考虑重新分为两部分来编队。
颜真卿前辈既然把希望寄托于浩气,他作为总指挥不得不迎难而上。
可惜……恨只恨,敌军太过狡猾。
他们正是看准了义军成立比较散乱匆忙的这一点,不给他们喘气磨合的机会便一再地穷追猛打。几天前,义军营内忽然遭到狼牙军的偷袭,沈律之和秦越带领大军慌忙抵挡,却还是遭受了重创。
因为大军已在常山脚下挨饿受冻了几日,补给的物资还没到……比起坐拥洛阳城,军备充足的狼牙军,他们自然是相差太远。
风雪天不宜行军,唯有留守驻扎。
谁曾想狼牙奸诈,会在此时偷袭?
他的经验显然还是有些太浅薄……
沈律之闭上眼,还是能想起那些死无葬身之地的兵士们。
风声呼啸,冰雪覆盖,那些尸体最终将会被掩埋。
白雪皑皑的荒原之下,冰封了多少尸骨,又会有谁为他们悲痛伤心……
这些沈律之都不敢去想。
这些日子以来,他常常甚至觉得所谓的天命都可笑至极。
如果老天有眼,就不该帮着乱臣贼子……这雪若再不停,真的不知道他们还能支撑多久。
沈律之看了一眼草甸上躺着养伤小憩的秦越,眉心的担忧又化成了唇边的一缕叹息。
秦越正是在几天前那场突袭的战斗中,拼死护着他们,才不慎被砍了两道肩伤……每道都深可见骨。
本来以他的身体是没有大碍的,可因为药材缺乏,秦越又坚持把药先分给其他人,这才有些耽误了疗伤。在这寒冷的冬日,又昏昏沉沉发起了高烧。但他却咬牙坚持下来,与自己一起尽量省用一些药品。
至少……他们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在这个艰难的时刻,还是应该把军需让给更需要它们的人。
他伸出冻得有些青白的手指搭上秦越的手腕,还好……此刻秦越的脉象还算平稳。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已经让秦越倏然睁开双眼,敏锐地醒了过来。
“律之……?今日敌方可有异常?”
“暂且无事。你先平躺着再休息一会,不要乱动伤口。”沈律之叹气,按下他准备坐起来的身子,担忧道:“你肩上敷着的,是最后一帖草药了。眼下风雪未停,杜先生他们就算是冒着严寒和危险出去再寻草药,也是一无所获。还能争取到时间的话,就尽量养好自己的伤口,千万不要再造成任何无谓的浪费了。”
秦越深深锁紧了眉头,听到外面风雪未停的声音不禁又是一阵愁绪。他只好听了沈律之的劝告继续靠上身后的草甸,也关心着他一句:“不要只说我,你的箭伤也不轻。我记得你原也是江南人士,本就不适应严寒恶劣的天气。此番伤重,你为了逼自己早日好起来,强行损耗了那么多的内力来护体……应该支撑得也很艰难。律之,你不要太过勉强。”
秦越有注意到沈律之比前几日更加依赖靠近火炉,这说明……他体内的畏寒症应该又发作了。
沈律之指尖一僵,人却云淡风轻地转移了话题:“无妨。比起这些,我更关心的是后备军粮还有几日能到……我们现在就算再省吃俭用,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秦越又何尝不担心这件事。
“想到今日是新年的第一日,大家却连饭都没法好好吃饱……就让我觉得心内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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