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总想着来日方长,还有许多机会和时间……这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直到前几日他勾着叶封的肩与他从九溪十八涧钓鱼回来,忽然听到秦越状似无意地问了秦烟一句:“阿烟,若你在浩气待得无趣,便可随我和叶封一道去看看外面的广阔天地。你只是一个都尉,要离开的话,只需知会律之一声就好。”
他急得当时就扔了鱼竿惊讶:“这怎么行呢?!”
秦越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怎么不行?阿烟本就是个姑娘家,她是跟着我才入了阵营,现下我已归隐退出,她是我的妹妹,跟我一起走也是在情理之中吧?”
秦烟的态度倒是不置可否,或者说她还并未想过这件事……浩气盟对她来说已经像家一样,待得习惯了,走或留都无所谓,所以只是笑笑没有作答。
顾轻溪这才发现,他竟然无法从秦越的话里挑出一丝错处——
是啊,人家要带自己妹妹走,他凭什么阻拦?
秦越都可以倦怠江湖纷争,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秦烟一个姑娘家,难道还会真的喜欢整日刀光剑影地打据点战?
就算拿职责来说,也完全说不通啊!秦烟只是一个都尉……
秦不悦这家伙,总指挥使的位置都能舍弃不干了,他凭什么去用这份他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的道义职责去提醒秦烟?
浩气盟和恶人谷的存在不一样,他们只是为了剿灭邪魔外道才组织在一起,又不是无路可走,更不会绑架谁非要一辈子钉死在这条路上,说白了也算来去自由。
万一秦烟真的被秦不悦这么一提醒给说动了……也离开了落雁城,那他该怎么办?
真是头疼啊……这个秦不悦一定是故意的!他不是觉察不出自己喜欢秦烟,而是在用这句话来报复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给他吃的瘪!
顾轻溪咬牙,把自己的头挫败地拄在桌沿上,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顾轻溪,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也会食不下咽?……真是好奇怪。”秦烟放下筷子,狐疑地戳他两下,有些关切地问。
顾轻溪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就对上秦烟的明眸皓齿,忽然有点心虚地连忙坐正身子,继续对着面前的一桌菜苦大仇深。
秦越默不作声,只是嘴角微弯地给叶封夹着菜,看起来心情倒是很好。
“许是天干物燥,心火焦灼之症。”沈律之一向食不言寝不语,就是与众人一起吃饭仍然雍容闲雅,今日竟也心情很好地插上了一句。
这个沈律之……又是一个故意看热闹的吧!
“……我才没有,多谢你的好心!”
顾轻溪瞥他一眼,沈律之却不理他,继续气定神闲地喝着自己的饭后茶。
这边沈律之虽然不说话了,倒是秦越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接上了他的话尾:“没事便好。阿烟,我和叶封的行装已经收拾好了,恰巧……此时律之也在。既然我们明日就要分别——那么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噗……”
有人学着沈律之刚想端起茶碗喝一口定心,结果在听完这句话之后却忍不住全数喷了出来。
沈律之嫌弃地稍稍欠身,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顾轻溪在他面前不顾形象地做出如此失态之事,真是让人意外。
没想到让人意外的事还在后面——
顾轻溪沉下了脸色,趁着秦烟还没答话之前,突然就霍然起身一把拉过她的手拽着便走。
来不及有所反应的秦烟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也忘记挣开了他的掌心。
两人就这么离席而去,剩下秦越他们三人面面相觑。
但他们似乎都像是有默契一般,谁也没有追上去。
半晌,是秦越的轻笑终于打破了这份沉寂:“看来……有人终于忍不住了。”
“拜你所赐。”叶封话虽嘲讽,语气里却满满的都是夸他的意思。
秦越心情愉悦,表示这句夸奖很是消受。
“不过你到底有没有问过阿烟……她真正的意思?”叶封跟着微笑之后,还是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沈律之微抬眼眸,似乎也有点关心这个答案。
秦越却有意要吊人胃口,他的目光掠向两人身影消失后的小院幽径,别有深意地道:“那便看某人表现了。”
顾轻溪,我把视若珍宝的妹妹就此交给你了——
你定要护她一世无恙,不能有负我所托。
第086章
秦烟已经记不起她多久没有见到顾轻溪这样认真的表情了。
此刻她就任由顾轻溪拉着一路穿过竹林小径,两旁的竹枝在他们身后匆匆拂过,顾轻溪就这样牵着她一直往前走,丝毫不见停顿。
他的掌心温热,侧脸的逆着光,看起来轮廓俊逸脱俗而又神情郑重。
让秦烟忽然就想起初遇到顾轻溪的时候。
那年,她随着哥哥奔波逃命,几经辗转才来到纯阳宫投靠到父亲生前最要好的一位道友身边。
那是她第一次来到纯阳宫,对这里的一切都陌生得很。
纯阳宫坐落于华山之巅,终年积雪,清极不知寒。接引他们的小弟子带她穿过巍峨的山门,一路所见皆是苍翠虬劲的老松覆着层层的白雪,脚下的石阶高而宽广。逆着天边的冰冷日光,半空中偶有白鹤振翅飞过,庄严的两仪门前香炉烟雾缭绕,让人恍至仙境。
那时她曾一度很羡慕顾轻溪,竟然可以住在这种神仙一样的地方。
而见到顾轻溪,实在是个意外。
彼时顾轻溪由于偷懒被他师父罚在两仪门前背诵道德经,虽然穿着一身白衣胜雪的道袍,人却懒洋洋地靠着冰冷的石门漫不经心:“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秦烟瘦弱的身影走得有些踉跄。由于沿途劳累,她和哥哥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赶到纯阳的时候,已经冻得嘴唇青紫,脸色苍白。
耳边依稀传来什么人慵懒的声音,夹杂着一些风雪声,听起来很是飘渺。
恰巧顾轻溪一边背一边手里把玩着一只桃木剑,有些百无聊赖地比划着新学的招式。
就是因为他偷懒没有学会,才被罚在这儿背经书的。
顾轻溪正闲的无聊,刚想试试那招九转归一,却一剑落下不小心劈到了一个人。
秦烟只来得及感受到一道剑气闪过,整个人就脑袋一懵,猝不及防地被他给劈晕了过去。
倒下去的时候,好像并没有摔倒在冰凉的雪地上,而是听见什么人衣袂急速翻飞的声音,随即,她便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最后感受到的,就是那人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额头。
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清冽的松香,是一双……不属于哥哥的手。
再醒来时,就已经身处温暖的床榻上,耳边是什么人在大声地训斥着什么。秦烟悄悄睁眼,这才渐渐看清了跪在地上的顾轻溪是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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