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凌远终于找到一丝理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李熏然已经被牢牢钳制。那一瞬间他除了脱口喊一声李熏然的名字,其他的,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而后凌远的胸腔里万种情绪翻涌起来,痛,急,怒,恨,悔……
“熏然……”史梵幽幽开口,“熏然啊……凌远早就死了……站在你面前的那个人是骗你的。你周围所有的人都是骗你的……”
凌远死了?凌远没有死……不对……他的确是死了的不是么?飓风……对,飓风,他没能挺过飓风……
“熏然,他们都是骗子。”
骗子……都是骗子……这个人是,薄靳言是,连小方也在骗我……连李睿也在骗我……
“熏然,杀了他。然后去杀了他们。杀了这些骗子。”史梵从后腰摸出一把手枪开了保险单手上膛塞到了李熏然的右手中。
凌远听着史梵言语起初还不敢轻举妄动,他不明白这些荒诞的话能起到什么作用。但等看到李熏然的手已经无意识地抓住了枪时,凌远顿时清楚了。七氟醚和东莨菪碱!粉末就在那块方才被李熏然踢开去的毛巾上。于是他脱口喊道:“熏然!不要听他讲话!熏然——”
“你给我闭嘴!”史梵的爆喝瞬间截下凌远的话头,“你再说一句,我刺穿他的脖子!”
凌远眼见着史梵手里那把开刃的锋利匕首已经刺破李熏然脖颈的皮肤,顿时不敢再说一言。
“熏然……去吧……去杀了他……”
李熏然脚下微微踉跄,脑子里其实已然混沌至极,却总有那么一根筋紧紧绷着最后一丝清明,不断地在告诉自己,快醒来,醒过来……然后,他猛地咬开了自己的舌头。
那一瞬间,舌尖传来的剧痛,还有弥漫整个口腔的铁锈味血腥气让李熏然迅速清醒。他那一下咬得过猛,从舌尖涌出的鲜血沿着他的嘴角溢了出来,慢慢往下流去。他抬头去看面前的凌远,眼里已经恢复了清澈眸色,生死一线间,那眸色里竟然还添了几分对眼前人的安抚意味。
凌远看着李熏然嘴角挂着的血线和他眼底神色,心里剧痛,双唇颤抖,眼泪一涌而出。而史梵看不到李熏然的脸,他瞧见凌远模样只当那人已然绝望,心下更喜,继续凑到李熏然耳廓边说着:“杀了他……熏然……杀了他……”
李熏然当下缓缓低了头,盯着自己手里的那把枪。这在史梵眼里是看似无意识无意义的举动,而趁这几秒李熏然已经完全清楚自己捏在手里的是一把怎样的枪了。
李熏然枪法极准,枪法准的人总也是爱枪的人,而幸运的是李熏然不仅枪准、爱枪,还很懂枪。在长一辈的老资格警察中,军警总是不分家的,李局长自己就是从特战部队退役才进了公安局。所以很自然的,公安大学毕业后,李熏然的局长父亲把他扔进军队里再训了一年。这一年间,他不仅苦练近身格斗,还摸遍了用熟了所有国内可以找到的枪械。
而正因如此,此刻他才可以迅速辨识出,这是一把大口径的制式手枪,在国外专门装备军警的奥地利GLOCK手枪,穿透力极强。
他略提了提手,弹夹应该是满的。
不论史梵往这把枪里装的是不是钢芯弹,以它的威力,这么短的射程,如果子弹真的打在凌远身上,就一定是贯穿伤。
他李熏然是可以凭着自己对凌远的熟悉避开要害,但他不能肯定自己一定不会打偏。
就算他没有打偏,史梵也不一定看不出来李熏然在有意避让。
就算史梵没有看出来,那之后呢,他还有力气摆脱史梵的钳制回身给他一枪吗?
就算李熏然能够回身打出一枪,谁又能保证他可以把史梵一枪毙命呢?
如果没有一枪毙命,那么……不仅凌远身上得不到及时处理的贯穿伤会致命,他自己也会死在史梵的枪口或匕首下——不,两条命,这样太不值当。无论如何,至少也要抢出凌远的命来。
李熏然头疼欲裂,大脑却在飞速转着。突然他感到左手手指一痛,才想起方才自己在情急之下卸下的剃须刀刀片还被夹在指间。是了,现在他的手上有枪有刀片,主动权真的在他手里了。
李熏然与史梵的身体后背贴前胸紧紧挨着,他比李熏然高出一点。如果借着这把枪的穿透力,子弹从李熏然的肩膀肌肉穿过去后,就可以直接嵌进史梵的肺叶……
他决定了。
李熏然紧抿了抿唇,深吸口气,蓄了几秒力,猛地两手同时动作起来。右手举枪直指自己的左肩,左手捏着刀片直往史梵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腕去。
枪响的同时,那把匕首落了地。李熏然因着子弹的冲力与史梵一起向后倒去,却在即将触地的一瞬间拼命右挪了身体。
李熏然右大臂猛一发力往地上一架,整个人就几乎侧坐起来,而后他的右手瞬间扔了枪从自己的左手指间抠去刀片,再直直将刀片扎入了史梵的气管。
做完这一连串的大动作,李熏然其实早已力竭,却仍然勉力支撑着跪坐起来,拿膝盖抵着依旧在挣扎想去够那支枪的史梵的腹部,伸手抢着把地上的枪摸了过来。他想着凌远还在身边,特警也还没到,史梵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而自己再多坚持一分钟也难,便往史梵的右手腕上再补了一枪,让他彻底失去了伤人的能力,才喘着粗气倒在了病房冰凉的瓷砖地上。
“熏然——”
TBC.
第19章
“熏然——”
当时,领着薄靳言和特警一队几人刚刚跑到病房外的凌欢事后讲起那日傍晚的情形,总是说,她从没听见过,她的哥哥会发出那样的嘶吼。
是的,是嘶吼,带着痛彻哭腔,犹如泣血般惨烈。
凌远一直在几步开外看着李熏然动作。几秒钟的时间,他的肩膀上多了两个枪眼,前腹后背未愈的伤口一条一条尽数撕裂,整个上身几乎是在瞬间变得鲜血淋漓。他眼睁睁看着李熏然浴血倒下,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把枪,即便凌远已经飞步过来跪在了他的身边,半搂半抱地扶起他,他也不敢放松丝毫,睁着眼一直死死盯着还在喘气挣扎的史梵。
一直到特警冲进病房拖走了史梵,李熏然才蓦地泄下一口气,手里攥着的那把枪“啪”地掉在了地上。
病房外是轮床滚轮和疾疾碎步的声音,由远及近。
“哭……喊,什么?你还,还是不是,外科医生?就,流点儿血……”李熏然全身疼得厉害,鲜血离开躯体,意识有些不稳,却还是挪着手去勾凌远的衬衫袖口,“你衣服,染着了。”
凌远低头看了一眼衬衫,袖子上血迹斑斑驳驳。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不语,只自顾抖着手去解李熏然身上病服的扣子。身后有人在往病床上铺一次性无菌垫纸,有人在往吊钩上挂全血血袋,有人在准备清创缝合的药品器械……而凌远却只盯着李熏然除去了病服后鲜血淋漓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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