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看着她,心想这种事若交给阿诚,根本无需自己这样千叮咛万嘱咐。他叹了一口气,说:「打发警察局之后再给76号汪处长报信。就这样,都散了吧。」
「是。」三人战战兢兢回答,然后各自去忙活了。临走前,众人皆心忖,明秘书长不在,这日子真是太难熬了。
明楼看着桌上散乱的文件,同时也觉得阿诚不在的日子真难熬,连档案都没人能先理出头绪做批注,只能让他这样满桌子散乱的找数据、影响工作效率。
明楼又喟叹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他从今天起床开始,就感觉头在隐隐作痛,虽是老毛病了,但偏挑阿诚不在时发作就是令人特别难受。
他动手揉了一会,感觉似乎好些,便开始继续投入他的工作。
忙碌了一阵子,明楼觉得头痛又开始加剧,他拿起电话转拨到秘书处,一接起便说:「阿诚,帮我煮杯咖啡。」
但接电话的人不是阿诚,而是李秘书,他说:「明长官,明秘书长去苏州……」
对方话还没说完,明楼随即说:「是我一时忘了。」
「那我帮明长官煮咖啡吧。」李秘书恭顺地说。
「没事,不用了。」他现在不想喝阿诚以外的人煮的咖啡。
明楼挂上电话,从公文包里拿出一颗阿斯匹林配了点水服下。
他将工作暂停,略为休息一会。
阿诚出去多久了?昨天、今天……这才第二天,他要到明天傍晚才能回来。
以前阿诚也常出差,那时他顶多觉得思念,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感觉度日如年。
两天,好像等了两年。
而且,有件事一直悬在他心头,那就是阿诚出发前一晚的不寻常神色。
那晚,明楼在沙发上一醒来,落入他眼中的便是阿诚泫然欲泣的表情。
阿诚见他醒来就佯装没事,所以他也没有多问,可他知道阿诚正为某件事伤心。
记得阿诚小时候,每当一有心事,总会露出那样忧郁的表情,纵使再难过他也是强忍自己,不肯让泪水滑落。无论旁人再怎么问,他执拗着,不肯说就是不肯说。
况且阿诚一向不贪杯,那晚虽没喝醉却也喝多了,否则,怎会那般索吻?
他怕自己会做什么出格之事,又顾及阿诚隔天一早要出远门,所以当下只能推开阿诚。
他想等阿诚回来再与他谈谈,但这一等便是三天。
明楼不是个急性子的人,但或许因为这猜不透的事像一团闷火,在他心里闷着冒烟,加上阿诚一不在,身边这些秘书的不中用立时可判,这才让他发那么大的脾气。
阿诚回来就没事了吧?明楼想。
然而,事情从来不是那么简单。
第16章 完美主义者
阿诚已经离家三天,虽然中间曾与明楼短暂通过电话,但对他的思念并非三言两语能抚平,更何况谈的全是公事。
他在苏州一忙完,即刻开车回上海,中途为了赶路连吃饭都顾不上,但回到办公厅也已是傍晚了。
明楼不在自己坐位上,他正好去参加一场金融协调会议。
阿诚在电话里听过他对工作效率拖沓的抱怨,回来便顺口询问同事工作情况,大伙没多说明长官生气之事,只是一劲嚷着明秘书长回来真是太好了。
想必他们这三天受了不少压力吧?阿诚莞尔。
他大致了解问题,就从经验上指点同事一些工作应对,以及明长官的做事习惯。秘书处同事获益良多,不住地道谢。
和大哥一起工作真的有那么可怕吗?阿诚想了想,得到的结论是:嗯,有。
大哥的工作态度严谨,无论自我要求或对待下属,和自己相比,也是程度不相上下的完美主义者。
平时他们作为搭档,姑且不论十几年培养出来的默契,光是两个完美主义者搭在一起,做事效率就不知能比常人高出多少倍。
他看着明楼那混乱的办公桌,心想这些秘书处同事也是各部菁英升调而来,若连他们都伺候不了明长官,那可真没法子了。阿诚微微一笑,顺手替明楼整理办公桌面。
不一会,李秘书转了一通电话进来,说是76号梁处长打来的。
阿诚接过电话,一开口便调侃:「梁处长,您可真会算时间,我前脚刚进办公厅,你电话就来了。怎么?货又出包了?」
「阿诚兄弟,别闹啊,我可是有正事找你。你还记得罗先生吗?」
「十二月酒吧的店长?」
「是啊!罗先生得知那日在吴淞口是你帮了大忙,刚好今晚帮里有个聚会,他特别交代一定要邀你来参加。」
「今晚?」阿诚楞了楞。参加青帮的聚会?
难道,对方不清楚他是新政府办公厅人员、不清楚他大哥是特务委员会副主任吗?
「就是今晚!你有空吗?」
「可是我……」阿诚欲言又止。心想,与大哥分开这么多天,他着实想念大哥。赶着回来也是为了早点见他一面,实在无心去参加什么聚会。
「我知道有点临时,但这只是江南分会内部的小聚,不会太劳师动众的。」梁仲春说。
阿诚思忖,青帮是表面中立、私下却倾向抗日份子的组织,与他们虽不同道、互不熟悉,但目标终归是一致的。只是,自己明面上是抓补抗日份子的新政府成员,不知为何对方还敢邀请他?
或许,是因为吴淞口的走私,让他们对自己的身分有不同的解读吧!
但是梁仲春呢?身为76号的处长,又为何与抗日份子频繁接触?
阿诚还没答话,梁仲春又说:「你若借机来跟青帮打点关系,日后对明长官在上海办事可有好处了!」
阿诚一向对交际应酬没太大兴趣,除非是为了明楼,因此梁仲春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得他颇为心动。
那天去十二月酒吧得知有帮会后台时,阿诚也曾动念,想着日后与他们套套近乎、好为明楼的工作铺路。既然这样,趁着在吴淞口卖了人情,顺水推舟去一趟说不定更好。
「好吧,几点钟?」
「就等这句话,我现在去办公厅接你,坐我的车一起过去,十五分钟后见。」
「好。」
阿诚挂上电话,把剩下的文件归类完毕,见明楼还没回来,便交代陈秘书:「下班后,你开车送先生回家,我临时有事,要陪梁处长去参加一个应酬。」
交代完毕,阿诚拎起外套和围巾,步出秘书处。
梁仲春的坐驾准时来到办公厅,接了阿诚便往外滩方向行驶。
夜幕将至,气温也跟着下降了些。天空飘着绵绵细雨,即使落得缓慢,也一点一滴打湿上海街头。
阿诚看着行进中的车窗外,一心想着大哥,对梁仲春的闲聊倒也没很认真在听。
十多分钟后,他们的车子来到礼查饭店门口,才刚停妥,随即有外籍服务员来替他们开车门。
这里是堪称上海地区最新颖的饭店,一流的服务与先进的设施,吸引中外大批旅客在此入住。阿诚也曾陪明楼来此参加过几次晚宴,对这间饭店的印象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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