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病房,告诉李夫人昨天CT结果出来了,让她去急诊大楼一层取,尽可能拖住她,”韦天舒抄起外套往外走,“我去廖主任那里看看——廖主任在医院吗?”
“不在,今天市里有个会,邀请廖主任参加了。”
韦天舒脚步顿了下,闭上眼叹了口气,继续往外走去。
————
出租车堵在了半路,凌远是跑完的后半程。
出门的时候没来得及穿外套,风刀子一般灌进衣领里,扭伤的腰侧好似针扎般一跳一跳地抽痛。凌远却全然顾不上这些,踉跄着穿过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硬生生逼停了好几辆车。
“哎这人有病吧?”
“跑什么跑,没看见红灯吗!”
四周的声音全部消失殆尽,凌远喘着粗气停在十字路口中央,茫然无措地看着周遭绰绰灯影和来往人群。无助的,迷茫的,愤怒的,悲伤的,铺天盖地一张罗网,无情又冷漠地将凌远捆绑在中央。
那一瞬间,脑海里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最好的最坏的可能,非议和指责,希望和绝望,全部在一刹那间掉进了真空,随着理智烟消云散。眼前只剩下模糊而热闹的霓虹,映着独自一人的身影,长长一条拖在地上。
太累了……
他眼前一片空白,身体仿佛陷进绵软干净的云端,模模糊糊地胡思乱想起来。
已经到极限了——
“你没事吧?”身旁有人拽了拽衣角。
一刹那,凌远过电似地回过神来。他双腿发软,冷汗涔涔,全身散架般的疼痛悉数变本加厉地返回来。
熏然——!
“没事,没事,不好意思!”
凌远点头哈腰地道歉,一只手捂住电锯撕扯般剧痛的侧腰,跌跌撞撞地奔跑起来。
————
李睿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死死皱着眉头,听着从里面换下来的小护士战战兢兢地汇报。
“胎儿头盆不称,顺产困难,准备剖宫产。”
“备血,青霉素试敏都准备好了吗?”李睿低头看了一眼表,已经进去三个小时了,“廖主任还没回来?”
“廖主任提前结束了会议,现在正往回赶。”韦天舒挂断电话,转头问小护士,“他——精神情况怎么样?”
“不是很稳定,持续昏迷但不安稳,医生准备进行硬膜外阻滞麻醉,可是没有办法获得人体反馈,所以不能把握麻醉剂用量。”
李睿气得直接摔了病历板,扭头就要往外走。
“李睿!”韦天舒两步追上去,“你干吗去!”
李睿背对着人喘粗气,用手背抹了一圈眼眶。
“李睿!”韦天舒急了。
“我去看看李夫人还不成吗!”李睿梗着嗓子吼了一声,“出去抽根烟!”
韦天舒叹了口气,揉了揉眼前人的头发,眼眶跟着红了一圈。
“我跟你一起。”
————
凌远在医院大门口看见了同样跑得气喘吁吁的廖主任。
快五十的老太太,身体本来就不好,又赶着堵车拼命跑完一段公路,扶着大门气都喘不上来。
“廖主任!”凌远又心疼又难过,想扶着老太太到旁边坐下。
“凌远,你,你怎么来了——”廖主任挥开凌远的手,“快,快扶我进去,快点!”
凌远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混着初冬凛冽的寒风和汗水泥土混成一团,又苦又涩。
他低着头跪下去,脸颊因为缺氧而泛起红潮。汗水顺着发丝滴下去,濡湿成一缕一缕,卡其色的休闲裤在水泥地上拖出一道痕迹来。
廖主任捂着心口喘气,筋疲力尽地笑出来。
————
凌远把廖主任送进去,长长喘一口气。后腰的刺痛瞬间爆发开来,他眼前一黑,扶着墙软倒下去。
“老凌!”韦天舒把人扶起来,撩起衣服来看了看,“扭的那下还没好?”
凌远躺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捂着眼喘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老凌你放宽心,”李睿把白大褂盖在凌远身上,坐到长椅另一边,“廖主任都回来了,没事的。”
“现在什么情况?”凌远捂着腰撑起身体,“为什么突然就早产了?”
“李警官当时在和李局长的主治医生张主任谈话,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挣扎过程中撞到了旁边的铁架子上,”韦天舒担忧地看了一眼凌远,“老凌——听张主任说他昏迷之前一直在重复谢晗的名字……”
凌远的反应却出人意料的平淡,他点点头,咳了两声,声音有些嘶哑。
“顺产?”
“盆骨太窄,不行,得剖腹。”
凌远撑着额头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
“凌远?”韦天舒放轻了嗓子,把手里的瓶装水递给一动不动的人,“要上楼找个医生给你看看腰吗?”
凌远依旧埋着头,轻轻摆了摆手。
“让我自己呆一会……”
李睿拉着韦天舒摇了摇头,走到隔壁的医生休息室去。
“这怎么着?”韦天舒抓耳挠腮,“凌远没事吧?”
“李熏然没事他就没事,”李睿叹了口气,看了眼表,“五个小时了——希望一切顺利。”
————
凌远很累,太累了,累得他眼皮不住地往一起黏,腰上的刺痛却硬生生把神智拉扯在悬崖边缘。
他甚至累得连害怕和慌张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的零部件都停止了工作,只有思维还在迟钝地运转着。
早产,谢晗。
他平静地想着。
谢晗留下的最后一手底牌,和张主任交流的时候终于露出了粘着毒液的獠牙,一口叼住了伤痕累累的小狮子的脖颈。
剖宫产,教科书上讲过,术中易出血,术后血栓形成率以及再次妊娠发生前置胎盘和子宫破裂的几率都远高于阴道分娩。剖宫产新生儿并发呼吸系统功能异常及发生弱视的几率高于阴道分娩新生儿,免疫系统抵抗力也远低于阴道生产新生儿。
熏然……
凌远双手缓缓扣住后脑,腰间愈发尖锐的刺痛迫使他将自己蜷成一个球,缩在冰冷坚硬的铁制长椅上。他想嘶吼,想哭喊,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咬住嘴唇,茫然而空白地睁着眼,看着走廊里惨白的顶灯和墙壁,还有门上鲜红的“手术中”三个字。
他几乎疲惫到连泪水都快流不出来,咸涩的液体顺着脸颊无声地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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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坑一时爽,填坑火葬场。
赶快把这篇完结了吧,好专心致志更肛肠科小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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