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哥,叫他干吗呀,”虎子端着枪环视周围,满不在乎地接了一句,“在枪托子底下,再大的官——嘿嘿,不也是一坨死肉?”
“没脑子!知不知道——”
忽然,那杨哥截住了话头。
因为他脚下的影子动了动。
“别动!——”他扭过头来就冲着李熏然的方向扫了一梭子子弹,“想要命就给我蹲好了!”
子弹不偏不倚地擦着李熏然发尖钉进墙,纵使身经百战如李熏然,也被生生地吓出一身冷汗。他浑身紧绷,手心里湿冷一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枪法——很有可能是卸下来的雇佣兵。
一旁的虎子看完热闹,托起一台扩音器:“嘿!——把你们这里最大的官给我叫出来!”
李熏然来不及后怕,猛地抬起头来。
凌远——!
————
“院长?院长!——凌远!”
凌远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地痛,手脚虚软到几乎站不住。他一只手撑住身旁的墙壁,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才勉强看清楚身前一脸焦急的韦天舒。
“院长——他们在找你!”
凌远挥了挥手,强压下去胸口翻覆的血腥气。他脑仁突突地疼,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刚才那支枪对准李熏然时候的情景。
绑匪扫射的那一刻,他几乎要扑出去,李睿和韦天舒两人都差点没拉住他。浑身的血气一瞬间涌上头顶,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
韦天舒死死捂着凌远的嘴,不让他发出声来。凌远急红了眼,反手一肘磕在韦天舒的胸口。这一下子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韦天舒只感觉心口撕裂般火辣辣地痛,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没交代在这。
李睿连忙把两人扑进暗处,压着嗓子摇晃凌远:“院长!李警官没事!你别担心!”
凌远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听到这话瞬间失了力道,脱力地倚在墙边。他那平时被发胶打理的一丝不苟的额发都失了生气,稀疏地打下几道阴影,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凌远晦暗不明的表情。
“院长……?”韦天舒气喘吁吁地捂着胸口,担心地拍了拍凌远的肩膀。
这时候,劣质扩音器的声音响了起来。
“院长,你不要出去,太危险了!”秦少白把剩下一班人安排躲回了会议室,转身又跑出来,“警察大概已经知道了,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的!”
凌远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勉强唤回些神智来。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继续听楼下歹徒的喊话。
“我再给你两分钟——你不出来的话我就开始杀人了!先从小的开始!”
楼下立刻传来女人的尖叫和小孩子细细弱弱的哭声,那孩子似乎还未足月,奶声奶气的哭叫淹没在歹徒丧心病狂的笑声中,显得如此渺小而无力。
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群畜生!”韦天舒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口。
凌远微微摇了摇头,推开了李睿搀扶的手。
“院长!”李睿徒劳地喊了一声,却没有再次拦下凌远的脚步。眼前人的脊背挺拔而坚实,天塌下来都能撑起一般,却让李睿莫名地恐慌。
好像他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似的。
凌远顿住脚步,微微偏过头,他似乎是想挤出一个笑容,却终究还是作罢了。
“我要去……护着熏然呀。”
————
李熏然全身都在发抖。
那婴儿气若游丝的哭声炸雷一般回荡在脑海中,疼得他心都要揪起来。他恨不得冲出去救出那可怜的孩子,哪怕换成自己受制于枪口之下。
然而他却如此卑劣地希望凌远不要出现。
纵使两人已经分手,纵使他下定决心彼此再不相见。但他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已经还爱着凌远,无论是因为omega对alpha的依赖,还是肚子里孩子的羁绊,亦或是人类最原始最老套最难以言喻的爱情。
他承认他还爱着。
但爱是盲目而自私的。
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李熏然竟然恍恍惚惚地走神了。耳畔的一切声音逐渐远去,连高度紧绷的理智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突然很想再看见凌远一面。
他想起凌远也是很喜欢小孩子的,每次他查房的时候,都会给那帮搀着他的小鬼头带糖吃。有一个小姑娘特别喜欢凌远,总是抱着他的大腿不松手,非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凌远就任劳任怨地让她骑在脖子上,驮着趾高气扬的小公主继续查房。
自己还为这个事别扭过,凌远也不计较,任由他阴阳怪气地吃飞醋,之后一把把人捞起来,真给一百多斤的大男人来了个举高高。
他想起凌远对两人爱情一本正经的评价:跟带孩子一样。
大厅中央的暴行还在继续,李熏然却揉了揉酸涩的眼角,低低地笑出声来。
他知道,凌远一定会出现的。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凌远的声音从楼上响起来。
“我是院长凌远,放下你们手里的孩子,有话好好说。”
李熏然忽然觉得氧气有些稀薄,凌远的声音传到耳朵里,竟然有些失真。
————
几支枪一瞬间都对准了楼上的人。
杨哥吹了一声口哨:“呦,青年才俊啊,这么年轻就当上了院长。”
凌远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般轻慢的态度惹怒了杨哥,他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向身旁的虎子示意。
“有意思,还他娘的跟老子装逼——虎子,再带个人把他弄下来!”
虎子得了令,带着另一个叫二麻的上去了。
李熏然又开始神经质地咬嘴唇,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子里已经飞快地转过了各种念头。
他们要什么?钱吗?还是国际庇护?需要凌远做什么?人质吗?
他悄悄抬起头,盯着绑匪脚边躺着的那十几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孩子。这些孩子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紧闭着眼睛,面色惨白,看起来糟糕透了。
这些孩子不是医院里的——事发突然,绑匪没有时间绑起这么多人,还专门挑孩子。
歹徒又为什么专门把他们绑到这里来呢?
骂骂咧咧的声音忽然从楼梯间传出来,李熏然猛地抬起头。
凌远似乎并不好过,他的一边脸颊肿了起来,嘴角还渗着血丝。但是他依旧连眉眼都不抬一下,白大褂云淡风轻地飘着,好似根本没有意识到身后对准自己的一双枪口。
杨哥几步跨过去,一把薅住凌远的头发,抬脚狠狠踹在凌远的腹部。
李熏然几乎要叫出声,双手手指狠狠地嵌进手心。他眼睁睁地看着凌远踉踉跄跄退了几步坐在地上,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撑着胃一时直不起腰来。
凌远的胃病!
李熏然条件反射地想要站起来,谁知道蹲久了的双腿已经麻木到失去了知觉,他眼前一黑,又重重地摔回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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