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叹了口气,只觉身心俱疲,瘫坐在椅子上。
渝琛定是不信他……如今果然派了人监视,倘若自己有什么异动,估计立刻就会身首异处了。
这般计策,看似合情合理妙不可言,实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蔺晨记得,几年前萧景琰在传给他的一次书信中,曾无意间提过巡查水患时被困湘城,多亏百姓相助,方能从山林密道直接通到了平城。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蔺晨暗暗将此事记了下来,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大用场。
但愿景琰能够明白自己的深意……
蔺晨捂住脸,眼前又浮现出当日分别时,萧景琰泛着红的眼圈和紧抿的唇角。
景琰……
蔺晨的心刀割一样痛,他挣扎着捂住心口,痛苦地闭上眼睛,缓缓蜷起身子。
还有多久,你我二人便要相见于战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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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兵之前的过渡!【众人骂:真是磨叽!
这些军事计谋真心费脑子啊……打完这仗以后再不要写了qwq
那些各种城都是我编的!为了打仗方便嘿嘿
第16章
第二日申时未到,连天色还是昏暗阴森的,急行军便鸦雀无声地在城门口整好了队。
不多时,萧景琰骑着高头大马,缓缓地从清晨薄凉的轻雾中走了过来。
只见他同样着一身为急行而准备的轻便细鳞甲,衬着一贯偏爱的暗红镶金的里子,愈发显出马上人的英武挺拔、器宇轩昂。萧景琰控着马,缓缓在三军之前踱了两圈,最后停在正中。
他沉沉地扫视着,眼神孕育着风起云涌,那是只有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才能磨洗出的坚毅与沉重。他没有看着任何一个人,又好似在看着每一个人。片刻之间,每一个士兵心中酝酿着的那份即将面对家破人亡的悲伤,都奇迹般地烟消云散。
论兵法,论资历,萧景琰或许不是大梁最为出色的将领,但在将士心中,他定是最令人钦佩与信服的那个。作为一名皇子,他并没有沾染皇亲贵戚一丝一毫的不良风习,正相反,他行军时与士兵同甘共苦,战场上更是冲锋陷阵,以死相搏。高适诗言“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军队出征,一是靠“气”,其次才是“计”。萧景琰从来不会明哲保身,他所能做的,只有将心比心。
萧景琰静静地看着眼前黑云般气势磅礴的军队,烈烈的紫赤镶金旗在寒冬昏暗的晨光中迎风招展着。这场景是如此熟悉,同之前无数次的南征北伐一模一样。悄无声息间,那丝潜藏在灵魂中的嗜血气息蒸腾出来,撑的身体隐隐发痛。
萧景琰沉着声音,缓缓地笑起来:“出发。”
霎时间,军队爆发出雷鸣般的怒吼。
成败,便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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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与人步踏在干燥的土地上,激起漫天飞扬的黄沙尘土。一路上到处是烈火焚烧后剩下的断壁残垣,堆积如山的尸体早已腐烂,散发的恶臭气息吸引了旋风般嗡嗡盘旋的飞舞蝇虫。
这本是征战沙场的将士们司空见惯的场景,但如今萧景琰有了孕,一切也变得更加不容乐观。长时间在马上的颠簸早已将他胃里搅的翻江倒海,尸体腐臭的气息更是逼得他几欲作呕。然而高傲如靖王又怎能让属下看出自己的弱态,因此只得勉强伏地了身,在马背上浑浑噩噩地硬撑着。
梅长苏所赠的金斯软甲经过了特殊的改造,能对腹中胎儿起到更为有效的保护作用。启程前,萧景琰担心一路上长途跋涉刀剑无情,任何细微的差错都有可能伤到孩子,便狠下心来,将金斯软甲死死勒住柔软的腹部。然而此时此刻,那软甲竟如一道道绳索般,勒得萧景琰胸口气息滞重,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萧景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腐臭的气息充斥着鼻腔,呕吐的恶心感浪潮一样一阵阵地涌上来,又被他生生压抑下去。他没想到自己孕期反应竟会如此剧烈,不由得暗恨自己的软弱无能。实在撑不下去了,他便狠心咬破舌尖,试图能带来一丝清明。
骑马在萧景琰斜后方飞驰的列战英很早便发现了自家殿下的不对劲。煞白着一张脸,骑行时的姿势也僵硬而沉重。他只当是殿下在大渝战役中受了伤,如今还没彻底好起来,想劝萧景琰休息片刻,又知晓他天生的倔强脾气,不由得在心中焦急万分,却也无可奈何。
军队上了山路,走势便变得崎岖不平起来。一截藤蔓盘虬地缠在路上,萧景琰浑浑噩噩又哪能发觉。幸亏战马反应机敏,生生扯断枝蔓跳了过去,萧景琰却在突如其来的震荡下,差点摔下马来。
列战英简直吓破了胆,他再顾不上什么想法,慌忙赶上去,不着痕迹地扶了摇摇欲坠的萧景琰一把,接着贴在他耳际,焦急地低声请求:“殿下,歇一会罢。”
萧景琰也明白自己是到了极限,他满头虚汗,惨白着一张脸,嘴唇却是凄艳的鲜红。
“准。”
列战英长舒一口气,唤属下传令下去,于道旁隐秘树林中休息一刻钟。
萧景琰骑着马,缓缓走进树林深处,列战英不放心,赶忙追过去,果然看见萧景琰在下马的过程中直直摔了下来。
列战英飞身抢过去,一把抱住昏昏沉沉的萧景琰,轻轻扶他靠着一棵树干坐下。
萧景琰半阖着眼,急促地喘着气。
“占英……我没事……”
“殿下可是受伤未愈?”列战英急得团团转,“陛下又怎恰恰派您此时出征!”
“无大碍……不过是一点小伤……”萧景琰喘息片刻,便欲撑着树干缓缓站起,“我们还需多久到——唔!”
腹中骤然撕裂般绞痛起来,饶是萧景琰这般征战沙场九死一生的将士也未曾忍受过这般毁天灭地的剧痛。他只感觉眼前一黑,浑身好像被疼痛生生劈开了两半,又好似有人拿着刀在自己腹中翻滚搅烂一般,连喉咙都泛起干涩的血腥味。萧景琰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只得痛苦地捂住小腹,无力地向前栽去。
“殿下——!”列战英慌忙接住软倒的萧景琰,只看他脸色纸一般的惨白,冷汗一滴一滴地落下来,竟濡湿了列战英的衣料。
萧景琰痛苦地皱着眉,忍耐着等待这一波剧痛的缓解。
列战英简直要心疼得哭出来,他慌不择路地一下下替怀中虚弱的人顺气:“殿下——!”
萧景琰死死攥着列战英的衣袖,咬紧牙关,语调支离破碎:“药……”
列战英愣了一下,随即手忙脚乱地摸出萧景琰贴身的药物来。
萧景琰颤着手,拆开护胎丸的纸包,却因眼前模糊,双手虚弱无力,不小心打翻了整包药。
列战英急忙俯下身去捡,但那小小的药丸洒进繁茂的草丛里,却仿若大海捞针一般!列战英急得哭了出来,泪眼模糊地跪趴在地上摸,却也只找到了两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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