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蔺晨陡然站起,摔碎了手旁的杯盏。
清脆的碎裂声引得萧景琰向这边看了过来。
“蔺——”
这一声掐断在喉咙里的惊呼唤得蔺晨肝肠寸断。
由于失血过多,萧景琰的视野逐渐模糊不清,他只隐约地瞅见那一袭超脱世俗的谪仙般俊逸的月白长袍,熟悉的就如同——如同自己多年来埋藏在心底的那个人。
萧景琰倔强地睁大双眼,挣扎着想要靠近蔺晨所坐的位置,试图看清他样貌。
“初次见面,萧景琰。在下乃大渝的国师,靳阳。”蔺晨冰冷的声音响起。
靳阳。不是蔺晨。
萧景琰也终于看清了那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银质面具,他几乎瞬间就无法继续维持那口强撑着的气,昏昏沉沉地跪坐在了地上。
蔺晨简直要哭了出来。
景琰——是我啊——我是蔺晨啊!
渝琛一把薅起萧景琰的散发,强迫着他与自己对视:“你可与朕的国师熟识?”
“不曾,”萧景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企图保持清醒,“只是与一位故人很像罢了。”
“你难道不曾怀疑,他就是你所认识的那位故人吗?”渝琛虽然在同萧景琰讲话,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打量着一旁的蔺晨。他知道,只要萧景琰在自己手里,蔺晨的计谋便会输的一败涂地。
蔺晨瞠目欲裂,握紧的双拳青筋暴起,胸膛因为滔天的怒火不自然地起伏。
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是希望萧景琰认出他的。
至少,不用再忍受相思之苦了罢——
“怎么会,”萧景琰虚弱却铿锵有力的声音如同钟鼓般激荡在蔺晨心里,震耳欲聋,久久不能消弭。
“我所熟识的朋友,又怎会同你一道,助纣为虐。”
蔺晨的泪水夺眶而出。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助纣为虐!”渝琛癫狂般的笑声回荡在大殿中,他直起身,一把将萧景琰丢弃开来。萧景琰也终究支撑不住,呕出一口鲜血,晕迷在地。
“国师,你听到了吗?助纣为虐——”渝琛一步步逼近蔺晨,看着他失魂落魄地坐倒在地,“你为了他,值得吗?”
蔺晨将头颅死死地埋在掌心,温热而苦涩的泪水沾湿了手心血肉模糊的伤口,尖锐的刺痛弥漫开来。
他的景琰仍旧倔强的如同水牛一般,风骨清雅,凌霜不折,耿直而单纯地相信着自己。
可是自己……终究不再是曾经的蔺晨了。
渝琛看着失魂落魄的蔺晨,简直愉悦到想要放声大笑。他折回昏迷的萧景琰身旁,嫌恶地捂住口鼻。
“这血腥气——来人!”
“在!”
“把萧景琰关入牢中,非朕亲笔手谕,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
————
烟袋斜街,阿诚茶馆。
不知不觉,血色镶金的晚霞已染红了天际。
一出已经讲完,众人的心境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良久,一个摸约十八九岁的姑娘脆生生地开了口:“这蔺晨——不是萧景琰的故友吗?为何不向着大梁那边,却反而——‘助纣为虐’?”
这也正是众人的疑问,于是便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阿诚。
只见明楼为他添了最后一盏茶,他则笑盈盈地一饮而尽。
“有些事,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呢。大哥,你说对吧。”
明楼点点头,眼神中是不易察觉的温柔。
“当每个人都背负着不能言说的谎言之时,毫无保留的信任,恐怕是最需要,也是最伤人的了。”
第3章
自从萧景琰被关入大牢,已经过去了整整五日。
蔺晨简直是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千言万语都被吞进肚子里,只剩下了对他浓浓的担忧之情。
景琰的伤如此严重,不知宫里那些愚蠢的太医能不能好好医治。虽然他这几日都命飞流去门口监视着,看着宫人来来往往进出,似乎也不曾怠慢。但是坤泽的身体状况终究不同于乾元和常人,倘若在那阴森幽暗的地牢里饿着冻着了……
飞流往嘴里一块块地塞着榛子酥,看着眼前的蔺晨跟魔怔了一样来回踱步,连嘴角都因为着急上火燎起了一层水泡。
“蔺晨,去。”
蔺晨猛地停下脚步。
“小飞流,你说什么?”
“想见。去。”飞流的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的,但是蔺晨还是奇迹般地听懂了。
因为想见,所以就去。
雕工精细的面具躺在桌子一角,流转着窗外流水般缥缈的月辉。蔺晨拿起了面具,却又百无聊赖地撑着胳膊坐到窗前,有一眼没一眼地瞅着通向地牢的那条小径。
飞流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夺过蔺晨手中的面具,戳在他脸上。
“快去。”
“哎哟疼疼疼疼——小飞流你别戳我眼睛啊!”蔺晨捂着眼呲牙咧嘴地叫唤。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孩子气鼓鼓的表情,蔺晨忍不住无奈地笑了起来,“好好好,我去还不行吗?”
“蔺晨,笑。”飞流满意地点点头。
蔺晨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几天自己的脸色一直都不好,怕是吓着飞流了。他使劲揉了揉飞流的发顶,吹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口哨:“呦~我家的小飞流担心我了呀~”
飞流一脚把他踹出了门。
夜色是极好的,难得的一轮圆月静悄悄地依偎在水榭亭台之上,仿佛连空气中都流动着一层薄纱,氤氲出美人眼角的笑纹。蔺晨的功夫是比夜色还要好上三分的,上房揭瓦上树掏蛋一类的事情小时候没少干,于是愣是在蔺老阁主气急败坏的追打中被生生逼出了一身好轻功。
蔺晨趴在地牢的房梁上,静静地等待守卫的士兵交班。
只见一粗布麻衫的仆役拎着一只木质叠层的饭盒走了进来,叫醒了正在打瞌睡的守兵。
“什么东西?”被打扰的守卫骂骂咧咧地掀起布帘。
“您和牢里那位的夜宵。”那仆役生怕惹怒了这般五大三粗的武人,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守卫噗嗤一声笑起来,语气里满是下贱和轻蔑:“我就罢了,怎么那狗娘的大梁皇子还有这般享受?”
“哎,虽然说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但是毕竟还有句俗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仆役赶忙赔笑道,“说不定陛下想留着看看他是不是个坤泽,倘若是的话,不如趁他死前好好享受一番——”
“别说,那个皇子还真有那么几分姿色——”
两人淫邪的笑声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
梁上君子蔺晨听得简直火冒三丈,这简直是反了!我蔺晨的坤泽岂是尔等凡人敢觊觎的!
怒急的蔺阁主当下就失去了理智,一把迷药迷晕了两人蹦下房梁,还不解气地顺道踹了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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