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这样无由诞生的异端都能有所感应,那么出生王族血脉的螣邪郎与赦生童子的情况自然不容乐观。这场阻止千年一击的突击行动,以袭灭天来被神魁战武与一品皇绶逼退而失败。吞佛童子赶到袭灭天来身边汇合时,于所料想一致,看到那双血红色的眼中有着明显燃烧的怒火。
女后微薄的信任,局势的突然转变,以及,被早已吸收的半身设计至今。
可惜,袭灭天来不能再把一步莲华分化出独立个体,摇摇这个一脸悲天悯人可就是不把他算在众生内中的半身,问一问你到底还算计了我多少?
想必远在魔界未能及时移动魔龙的女后,面上也是怒不可遏的表情。作为在这场千年一击的设局中递过小纸条,送过两滴眼泪,挑拨了魔尊者与女后之间本就脆弱的信任关系的反叛者,吞佛童子在看到袭灭天来差一点气得抡佛珠砸地时,心中却是毫无波动,甚至有那么一点恶意地想要勾起唇角。
这种暗地里算是欺负袭灭天来的举动,有很大部分都是他按着一步莲华的剧本不偏不倚地忠实走下去,而他本人是并没有这样的意愿要跟一个和自己同为异端的魔者过不去的。只是,他恰好是袭灭天来与一步莲华之间的背叛者。
这种高空走钢丝一般惊险的无间道生活远比以前单调地为异度魔界奋战沙场有趣许多,如果一步莲华曾经反复在他耳边念叨的‘自我’就是这样,只能说他性格本质上就是相当不羁狂傲,无所束缚。只要想到这里,吞佛童子便又会习惯性偏头痛发作,看着自己的手由苍白转为青色,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他另一个人格在作怪。
那个,被鸠槃神子叫作一剑封禅的剑客。
站在净莲池边,对他微笑的清冷佛者。
他想象中,嘴角留着赤艳鲜血,站在咫尺之遥的绿发剑客。眸若凛冽雪光,过于灼眼,不见面容。
“我叫你离开江湖,你肯不肯?”
“有何不肯!”
“那你为何还在?”
“因为你还在。”
在一池摇曳的青莲华中看到一朵黑莲,他问双邪的故事,鸠槃神子不说,他问为何会有黑莲,鸠槃神子依旧不言,如同莲池中离他最近的莲花,低头不语,徒有清香。
一步莲华向吞佛童子讲述计划时表情一直平静,说到自己的死时也毫无动容,为苍生牺牲乃是佛者大愿,但计划之中的其他人物却难得牵动了一步莲华的情绪。
比如,障月尊,也就是凤遥重的魂体。吞佛童子被洗去记忆后曾经想要见一见他,然而那时的凤遥重已经在月轮之阵内。
至于袭灭天来,那就要复杂许多了。或许曾经想要改变,最后发现无能为力,唯有亲手毁之。舍与不舍,众生小爱,自困于六欲天地数百年,备受魔障扰心的不止是袭灭天来,还有同样怀着不明心情决定除去半身而修炼梵海神击的一步莲华。
千年一击过后,这个计划便已经进行大半了。只要邪尊者没有提前回来,又或是回来的是当年那个凤遥重——
吞佛童子随着袭灭天来回转异度魔界后,在踏入第二殿时,高坐在王位上的女后神色阴沉,而她身旁站着的少年魔者,一身黑袍,尖耳犄角,色相端丽,异瞳含威,竟镇得满殿一片死寂。
不用猜也知道,这是邪之尊者,戒神宝典上自己的人际关系里,就只有凤遥重这个名字写在挚友一栏,看着让吞佛童子深感自己人际贫乏。
事实往往不如所愿。
吞佛童子按下稍纵即逝的失望,极快地看了黑发魔者一眼,随即目光扫过在殿下面色凝重的螣邪郎与赦生童子,最后站在了魔将队列的末尾,如他自称“一名小小的守关者”那样自觉。回想宝典中关于凤遥重的种种记载,只觉异度魔界的血缘关系真是一言难尽的有趣。
宝典内容中说起凤遥重复生一事极为简单,几乎一笔带过,但联系前后,以及邪尊者所用武学,吞佛童子仍然作出了大胆猜测——凤遥重也是圣魔元胎之一。至于肉身中此刻的意识,他已经有了最不可能,但却是唯一的推断。相信女后也早就猜到了。
只是,肉身回来了,魂体又去了哪里?
魔物眯起了金红色的眼睛,前面螣邪郎看起来焦躁异常,尖耳一直不住抖动,终于赦生童子看不下去拉了一把肆意披散在身后的紫红长发,示意镇静。
九祸与袭灭天来的对话是前所未有的争锋相对,这个责任本就是两人的。吞佛童子站在一边如此想着,九祸如果愿意全心信赖袭灭天来,又怎么会演变到如今局面。
只是,这位邪尊者回来得真是太凑巧,又太不是时候了。
从头至尾在女后与代理魔君的争吵中未置一词的黑发魔者,容颜冰冷,似是没有生气的精致人偶,只是眼中含着极淡的轻蔑,还有一点点眨眼即过的盛怒。
这是在他们说到魔龙之源受创一事时出现的表情——就像是养的宠物狗给吃狗肉的捉去打死了一样。只不过中原正道仅仅是想打死这条狗,并不打算丢火锅里煮来吃。
吵架只是一时,最终还是要意见一致思考之后的对策。
在女后与袭灭天来就修复魔源一事以及开始计划对中原进行大举进攻而作讨论时,两个上位者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移向一直沉默的邪尊者。
最先开口的是袭灭天来,质问邪尊者为何自万圣岩一战后便消失踪影,又为何不见障月尊。
显然,这个问题引起黑发魔者的不悦。凤眸微眯,薄唇紧抿,显然是发怒的前兆。
却闻女后道,“这个问题,他不需要回答。”
难得的袒护之意,吞佛童子虽然意外却并不吃惊。说到底,这具肉身还是凤遥重的,而且既然不见魂体,就只有两个解释,第一,身魂合体完成,第二,魂体逃走了。
接着,女后继续道,“袭灭天来,进攻中原一事吾已将兵权全部交给你,便是由你再取回信任。至于邪尊者,他挡下千年一击受伤沉重,需要休养。”
“那么,吾就告辞了。”袭灭天来冷声道。言罢,拂袖而去。
完全看不出他是重伤的状态。吞佛童子闻言抬眼再次仔细看了少年魔者一眼,应该是重创内腑而非外伤。
千年一击,虽未竟全功犹然可惜,但也发挥了一半的效力。
这场魔龙之源受创后三位领导者的会议就此结束,九祸起身,对殿下众魔将摆摆手示意散去,随即负手转身,与旁边的邪尊者对视一眼,两人便向幕后深处走去。
在走出魔殿之前,吞佛童子听到身后叫他的声音,不出所料是螣邪郎,邪眸紫艳,依旧嚣狂,却带着几分疲惫。
“喂,污点,你最近看起来有点奇怪啊,小鬼也觉得你不对劲……”
沉稳不动,吞佛童子道,“汝是指吾又常回旧居一事吗?”
“嗯…你是不是在万圣岩那段时间见到什么人了?”渐渐眯起来的凤目中带着危险的意味,螣邪郎拉低了声音,“那个你曾经在道魔大战中一直找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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