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被他们劝动,为之前的发狂举措极感懊悔羞愧,却也彻底冷静下来了。
于禁担心的,是吕布恐怕确实有这能耐,毕竟他当初可是能将几万人马都来个瞒天过海,不声不吭地就从扬州调到了豫州,一边让手下做出他还继续在扬州边境活跃的假象,一边蛰伏不动,就等着qiáng袭兖州的时机到来的。
不过青州冀州,不比扬州豫州,可不是吕布的地盘,想要悄然入境,兵马少些,倒不是不可能,但十倍是整一万,又怎么可能完全瞒得过沿途岗哨?
要是燕清听到他们谈话,定要回一句,的确不可能。
瞒过岗哨还是次要,重点的,只凭一万人,又怎么可能堵得住曹cao?连哪条是曹cao秘行军时会选的,都不可能知道。况且曹cao的流星马探也不是吃素的,要让他察觉,只怕就要偷jī不着蚀把米。
燕清只后悔自己一时疏忽,忘了将“黑毛”原属曹cao的事说予吕布听,好让他在阵前搦战时将这事大喊出来,要能动摇一下曹军,也是稳赚不赔的。
燕清问:“那张郃归降一事,诸君认为如何?”
只见他们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异口同声道:“可信。”
在颜良文丑相继被斩之后,还拿阵中大将去赌吕布信不信,本身就是很不可理喻的行径。
况且张郃离去前的所作所为,也传到他们这边来了。袁绍要真有那胸襟气度,为了配合诈降,连被属下当众痛骂一通都乐意,那就不会落得今日处境了。
等诸事议定,燕清带着众人商讨出的结果,去寻吕布时,刚巧就在半路撞上了刚沐浴完,神清气慡的他。
吕布自知方才险些惹祸,在众目睽睽下,不再动手动脚,而是一脸深沉地随燕清回到帐内,又一本正经地听着汇报,一项一项地通过。
燕清念完最后一条,忍不住笑了一笑。
吕布的神魂一下就被那小小的扬起弧度给勾走了,忙问道:“重光在笑甚么?”
燕清笑盈盈道:“清不过是认为,早些年付出的辛苦,总归是值得的。”
要没有坑蒙拐骗,吕布麾下又哪儿来现在的人才济济?
谋略方面,有郭嘉贾诩徐庶陈宫鲁肃这些顶尖谋士撑着;武将方面,又有高顺张辽孙策太史慈甘宁徐晃等等;而夹在中间的文武双全,还有个美周郎。
等新一批人才培养出来,彻底充盈了内政方面,他就真可以退居二线,好好松快松快了。
他心里放松,不经意地就被吕布给掏出了话,说出等大事一了,要换个清闲职务的念想。
结果吕布非但没表示惋惜,也没想挽留,而是微微颔首,轻笑着建议道:“如此正好,布现还缺个可心的夫人主持中馈,以重光之能,只需委屈一下做女子打扮,就定能胜任……”
燕清猛一激灵。
他哪里听不出来,吕布根本不是随口说说就罢,而是假装玩笑,其实正儿八经地探他口风,赶紧表示敬谢不敏:“主公这玩笑,却实在太过了。清为男子,怎能有悖伦常,去做甚么夫人?未见主公一统天下,足登大宝,清又如何有那qíng致去享甚么清闲。”
比起这让他万分恐惧的选项,上一辈子班都是美差了。
第138章 甘宁惹事
见燕清表现得很是抗拒,吕布就从善如流地摊了摊手,只道:“说笑罢了,重光无需忧虑。不过是你方才提及,待大事皆了,便想觅一清闲松快的职务,布才想起有这空缺,问你可愿赏脸兼顾一下。”
“是清失言了,”听他异常狡猾地倒打一耙,神色还很是坦dàng无辜,燕清不禁微眯着眼,盯着他看了半晌,方慢悠悠道:“也请主公慎言,莫在旁人跟前胡言乱语才是。”
吕布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表示明白。
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燕清忍不住也想刺激一下:“听主公这么一说,清倒想起,自己这夫人之位,倒也闲置已久了。”
吕布这会儿不悦了:“重光这话,却招人笑掉大牙。”
燕清挑了挑眉:“哦?愿闻其详。”
吕布果真就开始翻旧账,记得一清二楚:“早在去年三月,奉孝便偶以你的‘郭夫人’自居——”
听他越说越恼火,燕清轻咳一声,道:“那不过是好友之间的小小玩笑,怎能真与严夫人她们相提并论?”
吕布目光炯炯,探身过来,一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一边咄咄bī人道:“那是玩笑不错,只是事到如今,难不成布未曾实领重光的夫人一职?”
燕清毫不怀疑,自己要是作死给个否定答案,吕布恐怕就得当场身体力行地证明一下自己身为‘无冕之后’的雄厚能耐。
好表示一番,他要担起‘吕夫人’的位份,哪怕只凭这份首屈一指的刻苦努力,也是绰绰有余的。
燕清之前没想到的是,他自己不介意这些,可吕布看着霸道,竟也半点无所谓被他唤作‘夫人’。
不过转念一想,燕清又可以理解了。
……显然是吕布这厮贪心不足蛇吞象,明明在公事上因拥有主公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处理公务的时间里分一杯羹,然而还嫌不够。现在打的主意是,等到了夜里,只消兼做了他的‘夫人’,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将他的私人时间给彻底独占了。
果真是半点亏都不会吃的。
燕清好笑又无奈。
身为雄踞一方的qiáng大诸侯,吕布早已成为世家大族想要争取的佳婿,既是作为下注,也是为保一时太平。
吕布的声望,也随着两州的发展蒸蒸日上,到现在,几乎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
这炙手可热的夫人宝座,怎么到了吕布嘴里,就成个乏人问津的职位了?
众所周知的是,如今天下大乱,战事频起,除远离争斗中心,富庶的荆、益二州,徐州遭受曹cao铁骑践踏,已然面目全非;而吕布治下的豫、扬州则得妙手回chūn,耕种人文,教化军事,无一疏忽,轻徭薄税,一派欣欣向荣。
不但让当地百姓安居乐业,就连外来流民也能领取免费农具,得几亩荒田开垦,夏季便去官府征民夫的项目里卖卖力气,等入秋时,哪怕只靠着缴纳税赋的结余,也不至于饿死。
就连最可怕的瘟疫都能在刚起苗头时就受到重视,派下医者实行有效控制和治疗。
不知不觉间,豫州和扬州摇身一变,竟成为百姓逃避战乱时的首选了。
燕清听闻此事后,心里止不住地感到愉快:能让吕布的治地成为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就是对他卖力工作的最大认可。
听别人夸他,他面上含笑谦虚,其实常感心虚,觉得自己不过是投机取巧地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夺了别人应受的赞誉;听人夸吕布,他却觉字字玑珠,名副其实,感到与有荣焉,心中所生出的成就感不知凡几。
见燕清走神,吕布忽道:“重光何故不愿?”
他问得直接,燕清也就投桃报李地明确自己的态度,坦言相告:“清既有幸生为男子,就当以一腔热血酬那山河壮志,建功立业,福泽万民,怎能似娇弱女子一般,甘于受困于内宅的窄小天地中?即便这位置再尊贵,职责大相径庭,完全不适合由清去出任,多谢主公一番美意,对这份厚爱,却只宜心领,也请您彻底打消这念头,莫再提起。”
燕清倒不是真认为女xing只能作为依附于男子的存在,他就高人一等了,而是在路有饿死骨的战乱年份,寻常女子随亲人颠沛流离,犹如糙芥,根本连自己xing命都难以保全,又哪儿有接受良好教育的条件?
也就只有世家大族出身,或是富贵商贾所抚的那些,但注定早早嫁人的她们所jīng学的,多就诗书琴画,礼仪女工,是为主持中馈,取悦夫婿,教导子女。
纵观整个东汉末年至三国鼎立,真正上过战场的女xing,也就那南蛮孟获的夫人祝融罢了。
这种延续了数千年的男主外女主内的价值观,燕清绝不会无聊到自找麻烦,非要动摇它不可,但他本来就很反感自己这副与阳刚完全扯不上边的娘pào长相,吕布偏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直让他无奈得很。
要不是知道对方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光听先前那话,怕就颇感冒犯,只觉遭到折rǔ了。
吕布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半晌扬了扬唇角,道:“如此一来,布唯有厚颜请重光做一世祭酒了。”
燕清微微抿唇,少顷展颜一笑:“可长随君畔,于清而言,是桩求之不得的美事,怎还多此一举,过问甚么意见?”
吕布嗓音低沉地接道:“于布亦然。”
将这话说开说透,燕清略感奇异地发觉,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隐约被拉近不少。
吕布显然也这么认为,竟破天荒地在两人独处时,按捺住了想把心爱的军师祭酒顺势扑倒,纵qíng亲热的冲动,只老老实实地跟他面对面坐着,享受地将肢体彻底舒展,任双方膝头亲密地轻轻相碰,慢条斯理地一问一答。
连枯燥繁琐的公务,也被这柔和的氛围渲染得多了几分使人愉悦的香甜。
吕布道:“重光可还记得那李典李曼成?”
燕清道:“当然记得,他怎么了?”
李典那次奉命出使豫州,还按照荀彧的嘱托挑拨一番他与吕布的关系,虽顺利化解,却也对那场危机记忆犹新。
不等吕布回答,燕清便福至心灵,黠笑道:“若清所料不差,他定是有意赎回一名战俘。”
吕布顿时哑然,好一会儿才叹道:“重光是从何得知的?”
“果然猜中了?”燕清笑着说:“曼成与文谦jiāoqíng匪浅,当然清楚他本事不小。于公于私,都不可能在有虎将之姿的友人被俘后,仍然不闻不问。”
实际上,当担任督粮官的李典赶到前线,听说他那胆识英烈,热衷于冲锋陷阵,不惜己命的友人乐进自请去跟吕布单挑,结果坚持了几轮就被俘,之后再无音信,生死不知时,就动了想把他赎回的想法。
可他也是运气不好,这时曹cao已走,把持大军的换了曹仁,运作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吕布那日慧眼识珠,没把乐进一刀劈成两半,而是费了点时间选择活捉,也的确得了燕清几句夸赞,心满意足之下,就将这个大活人给忘在了脑后。
好在因燕清坚持,吕布势中渐渐养成了不rǔ敌军家眷,善待一般战俘的习惯,是以乐进除了被拘禁起来不见天日外,也没受什么身体上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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