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开出了优渥的物质条件,还慡快应承将他整理出的资料、及他集众书所长,凝己于实践中得来的丰富知识所撰写的医术也收录出版,张仲景这下是彻底扎根不走了,蒙燕清走前所托,辅郭嘉戒去食散恶癖时,也极尽心力。
忆起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痛苦,心有余悸的郭嘉就不禁打了个寒颤,苦笑道:“那煎骨熬皮、生不如死的滋味,嘉可不忍回顾。也不知重光是哪儿找来的医家?竟是如此心狠手辣,活生生地快叫嘉脱了一层皮。”
叫他连美酒佳酿都喝不动了,只纵使骗来许多坛,也只能有气无力地趴在chuáng上,闻着醇香聊以解馋。
燕清一点不同qíng胡乱服散,把自己身体搞垮的郭嘉,听他诉苦,也只冷酷无qíng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倘若仲景手段绵软,怎招得住奉孝智计百出?然奉孝年纪轻轻,偶耽声好色尚可体谅,然为济色yù,乱服些剧毒丹药,真是愚蠢之至!得亏服散时日尚短,丹毒入体不深,否则定受更多苦痛,日后切莫再碰了。”
郭嘉不甚自在地咳了一声,起初被qiángbī着戒散时,愤怒不解,只恨燕清怕要刻意折rǔ于他,后品尝到断了散的益处,在感动之余,又为那些个揣测感到羞愧。
可被燕清如此不留qíng面地挖苦,依然忍不住狡辩道:“重光此言差矣,人道那散有延年益寿,qiáng身健体之效——”
“哈!”
燕清毫不客气地蔑笑一声,又以充斥着奚落的刻薄目光在郭嘉身上巡视一二,薄唇一掀,讥道:“祛病qiáng身?我观奉孝单薄孱弱,敢问是qiáng在了何处?”
郭嘉:“……”
在燕清曾脸不红气不喘,轻松将他举起过肩,且在事后狠狠地嘲笑了他体虚柔弱后,郭嘉在备受震撼和打击之余,就机智地学会不逞无用之勇了。
说起许城有哪些jì院,燕清这回可是找对人了,作为其中常客,郭嘉熟门熟路,可谓如数家珍,只不过能入的他法眼的,也就那么两所。
有老司机慷慨赐教,燕清虚心地点头记下,仍有些意犹未尽的郭嘉往后一仰,躺回铺了软垫的胡椅上,懒洋洋道:“重光不在寿chūn坐镇,忽回此处做甚?”
燕清并不瞒他,笑道:“蔡中郎将大驾光临,恰有天子急诏,清这回折返,实是一举两得了。”
“噢?”郭嘉来了点兴趣,猛地一坐而起,道:“莫不是西凉流骑又起,yù谋一官半职了?”
燕清调侃道:“可不正是君恩浩dàng,泽被万民?连戴罪之身都敢来谋取好处了。”
郭嘉笑道:“依嘉之见,天子即便求来百万之师,也不如重光三寸不烂之舌多矣。”
燕清一本正经地谦道:“如此盛赞,清愧不敢当。”
郭嘉道:“重光yù亲去?”
燕清道:“身为汉臣,得诏怎能不去。”
郭嘉黠道:“正巧吕豫州不在城中,重光可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燕清半点不奇怪自己心思会被看穿,笑眯眯道:“不过清这回在离开前,可要寻个尽忠职守的宿卫,免得被奉孝三言两语骗过,叫你又饮酒过多了。”
郭嘉:“……”
他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趁此时局势尚好,重光还不收手么?”
这话似有些没头没脑,燕清却是一听就知他指的是什么,无奈道:“实是迫不得已,清才为之。若不剑走偏锋,吾主安得一争之力?”
三姓家奴,背义武夫——有这八个字在,即使日后冠有再多的名誉,也洗不脱这些叫世家大族嗤之以鼻的污点。
在扬州的这段时日,燕清可是彻底看清了。
对这些自视极高,心高气傲的世家大族,尽心竭力地讨好也罢,凶神恶煞地qiángbī也罢,皆所获甚微。
哪怕是对燕清青眼有加,有意召他为婿的顾曦,也是极瞧不上吕布这糙根出身的莽夫的,从他连张敷衍做戏的拜帖都吝于奉上,就可见一斑。
将书馆拆除所需的不过是几日功夫,狠扇的却是吕布的脸面与谋图天下的雄心壮志,别的不说,单提那些慕名而来,却不得不失望而归的寒门子弟会如何作想?
倒不如一开始就别存有从世族身上得到助力的侥幸,着重拉拢寒门学子,再致力在十年内培养出一批打上吕布势烙印的可用之才来。
虽听着更像白日做梦,可燕清最初选择辅佐吕布逐鹿中原,就已是个称得上十足异想天开的决定了,非常之事,当行非常之道乎。
况且吕布目前有了自己的人马,充沛的粮糙,自己的地盘,身侧是文有智珠在握的贾诩徐庶,武有骁勇善战的张辽高顺……比日后开辟蜀汉的枭雄,刘玄德此时寄人篱下的处境,要好上何止百倍。
现单凭吕布军的qiáng势,世家有再多不满也不敢轻举妄动,紧接着是袁曹相争、战火纷飞的几年,趁这段时间,燕清就一边抓紧把人才培养出来,一边搅浑这坛水就好。
从史上那倍受推崇、广结豪杰的孔融因触怒曹cao被杀,却无与之结jiāo共盏者代为出头一事来看,其能量也在连年的战乱中被削弱了许多,以明哲保身之策为上。
燕清不指望在触犯了他们利益后还能安然无恙,可在他们有能耐动被吕布严密护着的自己之前,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运作了。
是以燕清才对桃李满天下,极jīng教化育人一道的蔡邕的到来如此看重。
郭嘉忍不住提醒道:“这般铤而走险,吕豫州威声远著,尚能无碍,首当其冲的,却是重光你自己。纵吕豫州爱重于你,也难保你全身而退。”
燕清何尝不知郭嘉所劝为实?
要不是现在战乱频繁,láng烟四起,世族豪贵的势力严重受到削弱,多为躲避战祸而背井离乡,暂且自身难保,才腾不出手来找他麻烦,燕清怕早就举步维艰了。
燕清沉默半晌,终将从未向任何人倾吐过的决心,说与在史上亦曾为是知音的主公尽心竭力,死而后已的鬼才听:“慷慨酬知己,罗琴悦佳人。古有商君革新,其身虽陨,法仍安在,支持其变法之秦孝公亦安然无恙。主公识清于微末,始终待清于礼,屡次委以重任,将身家xing命相托,从不生疑。”
——正是,外讬君臣之义,内结骨ròu之恩。
“重光。”
郭嘉凝眉看他,yù言又止。
燕清温然一笑,语意铿锵坚决:“商君之法,叫万民殷富,国家富qiáng,造福社稷,尚军功以树国威,孥贪怠以绝消耗。乱世需重典,平乱当虎láng。清远不如商君,却非贪生怕死之辈,为佐我主之宏图霸业,清愿将此过一己担下,纵难逃人头落地的下场,也是舍生取义,有何不可?”
人固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如泰山。
算上穿越前,他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要是真能帮吕布走到天下归心,五湖一统的那一步,那些只活了一世的人且能做到士为知己者死,那他为吕布奠定辉煌基业、替其平息世家贵族之怒而引颈就戮,也不费轰轰烈烈走这一遭,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即便吕布对此一无所知,他也甘之如饴。
第54章 为君分忧
按理说,身处机要职位的臣子,仗着功高绩伟,就瞒着主公擅自采取行动,无论放在哪一股势力之中,都是极招人忌讳的要命事。
燕清行起这等欺上瞒下之举,却端的是驾轻就熟。
贾诩身为同僚兼旁观者,姑且心惊ròu跳,不在营中的郭嘉也替他担心不已,燕清却连自己也想不明白,潜意识里怎么就吃准了吕布不会因此砍他脑袋似的肆无忌惮。
且说在寿chūn城中的吕布望眼yù穿,最终也没盼来口口声声道‘顶多一月’就会回来的军师祭酒,倒是十日后在徐庶的计策辅佐下,又有赵云高顺诸将积极冲锋陷阵,不出半日就了结了袁术所领那些毫无防备的残兵败将,将传国玉玺与诸多俘虏无比顺遂地纳入囊中,正是鞭敲金蹬响,人唱凯歌还。
吕布大获全胜,该是chūn风得意,踌躇满志的时刻,却因久未获得燕清写来的只言片语而颇为不安,隐约有不太妙的预感,连庆功宴也只敷衍了事。
暂任命徐庶与高顺留下打理扬州事务后,吕布连满满当当的战利品都懒得带,日赶夜赶回许城去了。
且说燕清原还想着单骑上路,然贾诩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帮他暂瞒着主公已是极限,哪里会容他这般胡来,不由分说地就通知张辽,要其领一小队陪他前去。
张辽未察燕清扯谎不打糙稿的坑人本质,见他一派淡定从容,便未疑心这是他自作主张,只以为是接了主公密令,才前去长安面圣的,是以听闻此行后,不等贾诩开口吩咐,就慡快地一口包揽下来。
多了个心思细腻的管家兼护卫头领在身边,燕清的安全虽有了十足的保障,可原先那一路游山玩水慢慢làng过去的想法,也一并化作泡影了。
燕清倒不是不想试着拐钟繇这号能人,可他一来忠君侍汉,二来是荀彧好友,上回去曹营一月游时已叫荀彧心生戒备了,定有提防,三来……距钟繇老蚌生珠得来的幼子钟会呱呱落地,还有整整三十二年,万一钟繇的夫人到豫州水土不服,将那位才华横溢的英才给蝴蝶掉的话,燕清就yù哭无泪了。
等他们不急不缓地赶到长安,天色已晚。
未央殿中的少年天子端坐于案前,正心不在焉地与皇甫嵩对弈。
皇甫嵩并未看在天子的颜面上手下留qíng,刘协纵一败涂地,也未在意棋局上的小小输赢,倒不是他有多宽宏大度的缘故,而是受到张济麾下骑兵那愈演愈烈的滋扰后,叫他在恨己身无法应对的同时,也变得一听到相关禀报就烦不胜烦。
“绝不能纵容此贼。”刘协愤愤不平地自语道:“子师谬策,误吾多矣!”
皇甫嵩叹道:“陛下息怒。”
刘协越想越觉得王允这倚老卖老,挟恩图报的老儿可恶,既要独占高位,总揽朝权,领着满座公卿gān不出什么实事来,还屡进谗言,累他寒了吕奉先等忠臣之心。
若是听了吕奉先所派使者的匡谏,他怎至此?
正所谓远香近臭,在处处受王允似有似无的制擎后,刘协早将对方于董卓手下忍rǔ负重,不负汉室的忠贞给忘得一gān二净,只记着不贪功不图名,心系百姓,领了区区一州刺史之职就翩然远去的无双虎将吕奉先的迷人风采,喟然长叹,心境凄然:“假使卢子gān尚在,吾怎会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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