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鹤翎笑了笑,有些骄傲,又有些感伤,道:“你倒是眼尖。这庭院里的牡丹花确实有那么几株,你在别处是见不到的。”
巫暝道:“哦?”
花鹤翎道:“那些都是我大嫂亲自培育的新种。她出嫁前是长安城内有名的种花师父,尤其善于照料牡丹,最喜欢培育新种。这儿有几株名贵的花种还是她带来的嫁妆。听说当年长兄便是因为在花圃园里远远的瞧见了一眼,对她悉心照料花草的模样一见倾心。”
巫暝笑道:“原来是这样。”
后又眨眨眼,道:“可惜我到你府上做客不多,至今还没有拜见过她。”
花鹤翎的目光有些哀伤了,他叹息道:“她是很好的人,可惜你再没机会认识她了。生下景玉后不久,她就撒手人寰了。长兄那时也大病了一场,姐姐们都很担心他也不愿留下了,人变得很憔悴。”
花鹤翎忆及往事,微微偏着头,出神道:“他告假回这儿养病,常常坐在廊下出神的望着院中的牡丹。那时我还小,也不是很懂事,但大嫂教过我一些照料牡丹的法子,她走后,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便是代为照顾这庭中的花。有一天兄长忽然将我叫去,问起我关于种花的事……你无法想象,哎,直到现在我也无法相信。从小,在我心里他就是既严厉又刚强的人,我没想到那日他竟落下泪来,满是悔恨地同我说,他很后悔,以前嫂子也常在他耳边叨念这些种花经,他却因为公务繁忙从未上心。直到今日,连梦里也难听见了,方知可贵。如今我常年在外,这庭中的牡丹多由他在主持打理了。”
巫暝听了,沉默良久,方道:“你兄长是一个既深情又长情的人。想必你日后也是如此。”
花鹤翎淡淡的笑了笑。
巫暝不自觉的眨了眨眼,神色有些心不在焉,花鹤翎见了,略一沉思,道:“你想起叶清歌了?”
巫暝再度沉默,只是低头喝茶。
花鹤翎按捺了一下,没按捺住,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道:“我可以问问你们最后到底如何处理那件事吗?”
巫暝紧抿着唇角,侧过头,过了一会儿,叹了一声,道:“解决完不空关的事情以后,我逮到机会和他正面谈起这件事。他说了和你当日一样的话,问了我一个问题。”
花鹤翎道:“为什么不能是他?”
巫暝苦笑了一声道:“看来确实很好猜。”
花鹤翎问:“你怎么回答他?就像跟我说的那样,如实的跟他说吗?”
花鹤翎脸上露出‘你不会这么傻的吧’表情。
巫暝躲开他的脸,道:“不然呢?当不能向跟你说的那么直白,他那个人很要强。可能是做兄长做习惯了吧,处处都强势,想着照顾别人。有些时候都有点儿自以为是了。可他心里偏偏不是这样的。他师父曾说,与他弟弟比起来,叶清歌就像是极刚的剑,缺少几分柔韧。若是平时自然杀伐决断,所向披靡,可若有一天折断了呢?”
花鹤翎道:“你总说你们不能在一起,可你其实比许多人都更了解他,也努力去试着保护他了。你对他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儿那种感觉吗?”
巫暝这时反倒转过头来,盯着花鹤翎的眼睛,像是想从中打量出点什么。
花鹤翎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躲过了他的眼睛,低头假装摆弄茶具。
这时才听巫暝道:
感情本身就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一点儿都没办法控制。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感到很奇怪,这世上的好人总教人在感情上要从一而终,要誓死不渝,甚至还要追求来世。
但是。
我母亲曾经告诉我,她因为真心喜欢我父亲,所以选择将我独自生下。
在平凡人看来,这算是很深的感情了。
当我问她,那为什么不去找我的父亲呢?
她却说,她不知道。
又笑着告诉我,现在想想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了。
再后来你也知道,她嫁于了我继父,现在每一天也过的很开心。
那个时候我忽然明白,爱无论真诚与否,能持续多久,都没有个准数。
这世上当然有一生一世矢志不渝的爱情,但它之所以令人神往,正是因为它太稀有了。
想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做夫妻,做情人,除了双方的真诚努力,更要讲究缘分和天意。
而我能做的事情,就是在这些缘分还在的时候,尽可能的对他们更好一点,让他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能十分快乐。我希望即使我们最终分开了,也不要彼此怨恨。
但以叶清歌的性格,他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他是和你长兄一样的人,将礼教廉耻忠贞都铭刻到了骨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合适我。
你问我爱不爱叶清歌?
巫暝笑了。
我当然是爱他的。
但我同样很清楚,那不是爱情。
我一点儿也不想跟他上床。
他对于我来说更像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我不想失去他。
花鹤翎苦笑了一下,最后皱着眉头问:“那你最后怎么解释古扎巴布对他做的事?你告诉他古扎巴布的存在了吗?”
巫暝摇摇头,道:“这怎么可能?我倒不是担心他大义灭亲。只是这个理由实在太像推卸责任了。我以后还要在江湖上混,可不想被世人耻笑。”
这个冷笑话,花鹤翎勉强收下了,勉强的笑了笑,有些局促地道:“那就好。”
此时管家走来,交给巫暝一份浩气盟的来信。
巫暝将信拆开,看了,脸色微变。
花鹤翎心中忐忑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巫暝蹙眉道:“小雁在龙门出事了。”
第18章 章十七
巫暝与雁长风的关系,在花鹤翎的眼里,几乎该被判为诡谲。
他自认是天底下最懂巫暝的人,对于雁长风也算是有所了解——毕竟雁长风是个一根筋的单纯孩子,就像一本没有封皮的书,书页里还满满的都是连环画的那种。自他们认识以来,雁长风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浑身上下自带注释,让人想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都难。
但这两人对于对方的定位,却让花鹤翎至今难以领悟。
其最有代表性的一件事,发生在去年冬天。
雁长风忽然有一日,告诉巫暝,他移情别恋了,所以要同巫暝断了那层关系。
那时,花鹤翎正坐在屏风后面孵茶,闻言吃了一惊,他看不见屏风后两人的神色,自己却先一步替他们尴尬了起来。
后静下心来细想,意识到巫暝竟被人横刀夺爱了,莫名有些敬佩那位豪杰。也难免起了几分好奇之心,便有些不厚道的转头望向屏风对岸。
案上插着几支今日新添的腊梅,暗香沉浮间,映在屏风上的花影随风动了动。
花鹤翎听见巫暝云淡风轻的声音:“你想清楚了?”
雁长风挠了挠头,犹豫地道:“我也不知道,但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不一样。他说他喜欢我,我……我也想跟他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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