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也不肯怀疑巫暝,但当他从江流集的赌坊老板口中得知,巫暝那时竟然也出现在了瞿塘峡内,便不由感到一丝心惊。
更重要的一点,巫暝与阿娜依本质上来说,可谓师出同门。
如此一来,无论是时间、地点还是先决条件,巫暝都能恰巧碰上,实在令他不得不起了疑心。
巫暝此时也问出了他心中最大的疑惑,巫暝对柳白朗道:“小美人,我们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挖空心思的陷害我?嗯?莫非和韩大头猜的差不多,我在什么时候又不经意的欠了一笔风流债?”
柳白朗虽受制于人,却十分镇定,甚至有些怡然,淡淡道:“我说了,我不是你的情人。”
巫暝笑了笑,亦道:“我猜也是。你的身上有我不熟悉的胭脂味儿。”
柳白朗也跟着笑了,缓慢道:“但他方才猜的最后一句,却是真的。不空关的血案,是你这双手造的。”
巫暝神色一变,失了笑意,脑中飞快的闪过当日他在鱼木寺内醒来的数个画面,花鹤翎那犹疑的神色,他眨了眨眼,眼中多了几分摇摆不定,却还是强装镇定,勉强笑道:“小美人,死鸭子嘴硬可没有意思。”
不空关是柳白朗心中不愿回忆的地方,因而对那场血案毫无兴趣,懒得多提。此时他心中殷切期盼的是另一件事儿,他在心中暗暗掐算,估摸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眼底余光一扫,转换话题道:“你的手在颤。”
巫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的手确实在颤抖,但他却丝毫没有察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洪水般奔涌。巫暝再顾不上柳白朗,慌忙出朝韩广命令道:“韩广,制住他。”
韩广亦是一惊,这才想起,今日下给巫暝的迷药,正是柳白朗亲手交于自己的。那日他真是鬼迷了心窍,才听信了柳白朗那句,一般的迷药对巫暝起不了作用,这一副药是我请人专门为他所配。虽然在此之前,他不放心地检查过,确定那并非□□,但见巫暝出现如此鲜有的惊惶神色,这才迟钝的发现他们两人皆中了柳白朗的全套。
巫暝此时浑身僵硬,莫说控制柳白朗,便是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控制了。
柳白朗从他的禁锢中解脱出来,拍着他的肩将人往后轻轻一推,巫暝此时身体上什么也感觉不到,像是被他这轻轻一推,推落到深渊里,五感尽失,只觉头疼欲裂。
韩广闻言便已出手,电光火石间,两人已过了数招,但韩广顾忌着巫暝,不敢大开大合,天策府的外家功夫难以施展,反倒被柳白朗偷空劈了一掌,他只得使出迎风回浪躲开这招,柳白朗却乘机拔出腰间一双软剑,
只闻刺耳风声,凌厉寒光在两人眸中闪过。
柳白朗冷笑道:“当日你断我经脉之仇,今日是时候与你清算了。”
第22章 章二十一
柳白朗的剑极薄极软,烈烈寒风中,颤如银蛇乱舞,似不堪一击。
韩广却不敢轻敌,只因见识过那双剑在柳白朗手中的威力。
雪月之下,柳白朗微眯眼,嘴角扯出一抹极狂极傲的笑,眼里的轻蔑溢于言表,韩广知道那是极其自信的表现。
韩广握紧了手中的长戟,忽然想起一则传闻。
据闻当年柳白朗入北昆仑前,借道河西走廊 ,与商贾同行,时运不济,被风沙吹得偏离了商道,弹尽粮绝之际,又碰上一帮马贼。那窝悍匪犹如蝗虫过境,三下五除二的杀光了商队人马,唯留下柳白朗一人。只因柳白朗身材矮小,面容姣好,便将他错认做了女子,对于这群沙漠里的饿狼来说,女人和金银一样都是财宝,便将柳白朗掳回了自己的老窝。
柳白朗与他们虚与委蛇,等到酒足饭饱,稍作歇息,当夜将全贼窝屠的一个不留,连带窝里的老弱妇孺。只因他当夜的心情十分的不好,况且这事在他心里,属于十分的丢人。不过,因为担心找不着路,所以柳白朗留了一手,没将那贼窝一并烧了。
不想几日后他没有回来,浩气盟组织剿匪的人马到了,搜索了整个贼窝,发现绝大多数人死于同一种死法——全身没有第二个伤口,只有脖颈下一圈齐整的血线。
初听这个传闻时,韩广不禁好奇那是怎么样一种兵刃,什么样的招式才能留下这样的伤口?
直到他在瞿塘峡上设计围捕柳白朗的时候,他才第一次亲眼见识到那种令他好奇的伤口。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自己最后竟也丧命于这双薄剑之下。
长戟落地,夜风吹着薄雪似的白沙一阵阵淹没过去。
不知何时响起的笛声也随着那沉重落地的身躯停下,古扎巴布放下唇边的竹笛,苍绿的短笛在那灵巧纤长的指尖打转,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
柳白朗用腰间的朱纱抹去剑锋上浅浅一弯血迹,神色却非心满意足。他转过身来,薄有两分怒意地扬起下巴对古扎巴布道:“你竟就在哪儿看着,不过来搭把手?”
古扎巴布不以为意的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上的白沙,用手握着短笛在另一只手掌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节奏,缓步向柳白朗走去。
待到两人近在咫尺了,古扎巴布方缓缓道:“如果我出手帮你杀了他,你还会像现在这么尽兴吗?”
柳白朗眼底的笑意已经随着那人令他熟悉的,对万事万物都莫不在乎,漠不关心的欠扁神色渐渐荡漾开,嘴上却不饶人地麻骂道:“呔,油腔滑调。”
这一声似嗔似娇惹得古扎巴布终于笑了,他伸手用力一拽,便将人紧紧搂入自己怀中。他的个头比柳白朗高了许多,故而要吻他时,便不得不附身弯腰,似轻嗅蔷薇。
立夏过后,长安接连几日皆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烟雨里。
花府老宅庭院里的牡丹上头虽有遮阳的棚子挡着,下头却不可避免的遭了水灾,经过园丁老仆们的几番折腾,虽也都安稳的继续活着,却难免多了两分憔悴。
雨珠儿滚在花叶上,似美人泣泪般惹人怜爱。
因是称病闭门谢客,花鹤翎便将束发皆散开了,披衣坐在廊下。
许是因为担心院子里花,也或是别的什么缘故,近日里他总觉得心神不宁,常常夜不能寐,眉宇间多了两分病态。
他默默在心底数着日子。
足有一个月了,他未曾收到巫暝的书信。
若是放在普通友人之间,也应作寻常,许是巫暝的行程忙碌一时忘了,也或是送信人路上受阻耽搁了,这世上总有诸多的意外,更何况就算是亲兄弟、父母、夫妻月余未有联系在这世道也是常态。
只是这种情况却从未发生在他花鹤翎与巫暝之间罢了。
从他们一起离开南疆,两个人之间就没有这样分开过,小别三五日自是有的,最长的时候便是过年节,巫暝需回扬州,他也必须留在长安,但这期间书信上的往来却是从未间断过的。
花鹤翎还知道,巫暝其实并不是很喜欢给人写信的——世人都说他多情,但在花鹤翎看来,巫暝心底里是有些薄凉的,他很少给他的那些情人们写信,也不常主动的与他们联系,相聚时自然宾主尽欢,互诉衷肠,分开后却也不知道什么叫牵肠挂肚。
52书库推荐浏览: 第三只土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