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连燮望着郑智雍手中的那本书,《制度分析——理论与争议》,作者一栏写的正是他自己的名字。两年前这本书出版的时候河连燮请到了包括前副总理安秉永在内的一堆文化界人士写推荐,目的却不是为了把书做成什么传世经典,它的优势在于描述仔细脉络清晰,是一本不错的教参,不错到了已经有了外文译版的程度,河连燮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几分自豪的。
所以郑智雍的话让他有一丝微妙的不快,诚然,郑智雍学的是外语不是社会科学,但thinker大到社会小到人性都有所关心,那么话外的含义就是,他河连燮还要做得更好些。
那也确实是他的目标之一就是了。
“那里面没有多少个人观点,你对新制度主义感兴趣的话可以看一看”,河连燮一边点开自己的邮箱看邮件,一边说,“我下午的课还没准备,你不是也有行程吗,先不聊这些了,旻浩那孩子做了什么事?真是他的问题我会收拾他,不是什么大错的话,还要麻烦你体谅一下,我和他妈妈工作都忙,孩子是放养的,出了问题难免来不及纠正”。
教授做到河连燮的级别,教学任务加上各种会议加上学术研究的指标,经常能把日程表塞得满满当当,忙碌程度至少郑智雍是没法比的,换成上升期偶像团体,也许能拿来比较一下。郑智雍抽时间跑到延世大学面谈是为了表示尊重,并没有指望河连燮能给他多少时间。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社会生活的人,对底层的普通人从来不曾趾高气昂,不等同于郑智雍能对地位比他高的人能完全平常心。有利益牵扯的反而没什么,早晚会摸清底线,不会因为一点事就翻脸。今后恐怕不会再打交道的,反而要谨慎一些。
当着河连燮的面,郑智雍把握着“解释”和“打小报告”之间的分寸,他没有讲太多的黑料,只是隐去了杨宏元的身份,又将河旻浩说的话大概描绘了一下。
“与大众不一样的想法我就有很多,错误的想法肯定是有的,我不能只凭想法与我或者与大多数人不一样,就断定某个人的人品。但旻浩君不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也不是一直作为hip-hop爱好者在地下说rap,他是要成为公众人物的。”
当着人家亲爹的面,郑智雍不能摆出一副批判的架势来,他也不打算使用一对质就露馅的谄媚,相同的意思换种说法,基本上可以达到效果:“喜欢质疑,不愿意被束缚,这些不能说是坏品质,但是不关心事情为什么大多数人觉得不能做,自己觉得可以就付诸行动的话,早晚会招来争议。如果他是普通人,在碰壁中调整,有着充足的机会掩藏不容于世的理念,纠正一时糊涂的想法,慢慢地变得成熟起来。但公众人物不一样,他们没有那么多机会,必须早早就有基本的谨慎和自我约束。”
“旻浩他约束不住自己,是吗?”河连燮皱着眉,问。
“准确一点讲是没有概念”,郑智雍说,“旻浩君对于他要做的事情很有行动力,但是太顺着自己的心意来了,没人能够完全随心所欲,想要自由,又不思考什么样的自由是应当的,什么时候该克制,这样很危险”。
理智恭谨的提醒与劝告之后,郑智雍又来了几句听来发自肺腑的真心话:“这是我的观点,但没能与旻浩君达成共识,在这种基本的事情上有分歧,后面会有更多的不便,河教授之前正式地找到我,我没有办法装作没有事敷衍过去,只好冒昧地过来,为我的食言请求原谅。”
提取关键信息是河连燮这种搞社会科学、政治也稍有涉足的人的必备技能,郑智雍说了那么一大堆,关键内容倒不复杂:
我和你儿子相处得不愉快,带他太烦我不想干了,罢工之前提醒你一句,他那个随心所欲还听不进劝的毛病不改早晚要完。
“是这样吗?”
河连燮的声音里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怅然。郑智雍的实话实说听起来自然不算多么熨帖,但胜在真诚,河连燮想一下敷衍过去和直接说出来分别会导致什么结果,便不会对郑智雍的做法挑三拣四。何况他也看出了郑智雍专门找他说这件事的用心,儿子成为公众人物又做了什么错事的话,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会跟着丢脸。
不知道那个出身优越却做了艺人的孩子看出来了没有,他河连燮并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谢谢你愿意和他说这些经验,他听不进去,不是你的问题”,他慢慢地说,“我平时和他交流不多,也不怎么懂演艺圈的事情,只知道旻浩他想做什么会非常用心地去做,他想做练习生,我能做的也只有想办法让他走得顺利点,我要是能说得动他,就劝他把那股劲用在学业上了,有那份决心,做什么不能成啊……对不起,这一次麻烦你了”。
“该道歉的是我”,郑智雍说,“缺乏沟通的能力,又在一些事上太执着”。
“我觉得你有点冲动。”当时在场,除了郑智雍与河旻浩之外最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张贤胜在听到后续以后,这样评价他的做法。
这可是很难得的,以往只有郑智雍吐槽张贤胜感情用事的份。
“我知道当着父亲的面说儿子坏话不是好事,特别这位父亲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又支持儿子做他想做的事”,郑智雍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看着张贤胜检查从延世回来以后郑智雍又埋头苦干一个下午修改润色的编曲,“但是昨天晚上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确了,对河教授敷衍,河旻浩和他父亲一沟通就穿帮,昨天晚上不说明白,感觉以后会有不少麻烦”,他懒洋洋地说,“以前没什么情分,我也不想在他身上花太多心思,一次解决吧,他们要是会因为这件事讨厌我想对我做什么,其他的选择也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好吧”,张贤胜想了想,觉得郑智雍的话也有些道理,“能少一点麻烦,不过你是真看不惯河旻浩,是吧”。
“想说就说,想做就做,不把问题往深想就算了,我昨天晚上劝了他好几次,一点也没有往心里去,主动问有些事为什么不行很难吗,”郑智雍本来就累,想起这些事觉得更心累,“观点还能勉强当做年轻不懂事,听不进去话就真没办法了”。
“难道六岁的代沟真得很严重?”就连脾性顽固的张贤胜都有点看不下去,比自己大六岁的前辈那么诚恳地给予建议,又不接受又不肯好好谈,回想张贤胜最年轻中二的时候,碰到类似的情况也顶多是“感谢您的好心但这可能不适合我”。
“不知道,也不重要。最重要的应该是道德观不太相合。河旻浩可能是少了点同情心,还停留在嘴上,杨宏元他……”郑智雍猛然止住了。
“你昨天没有说。”张贤胜提醒道。
“忘记了”,昨天记着不要让杨宏元的事经自己的嘴说出来,但郑智雍潜意识里没把它看得十分重要——杨宏元自己还告诉了河旻浩和李秀林,精神一放松差点说漏嘴,“他做的事情……有的人可能觉得不重要,但真的不符合我的道德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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