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时间在家里睡觉不行吗?自己工作都够忙了……”Arthit还在嘟囔,可这明明像是埋怨的话,却能让人从其中搜寻出满满的关心。
“好了好了,我下次注意!”最终还是Kongphop先举手投降,“很晚了,我们先回去,好好的周末就剩下一天,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在家里睡觉。”看来Arthit最近真的很缺乏休息。
“好啊,睡觉我更喜欢。”
“闭嘴!”
两个人关上了车门,聊天的声音也终于被车窗阻隔,再也听不见半点。
很快,他们就发动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突然亮起的车灯照亮了附近的车子,也照亮了暖暖脸上的泪光。
“在看什么?”坐在驾驶座上Kongphop疑惑地扫了Arthit一眼。
Arthit这才转过身来,若有所思:“没什么……那辆出租车上好像有人坐着。”
“大概在等人吧……不过怎么不开灯?怪吓人的。”Kongphop也回头看了一眼,只不过现在的距离已经看不出什么。
Arthit皱了皱眉,伸手捂住胸口。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Kongphop看出他的不对劲,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掌,“没事吧?要不要先去医院?”
Arthit摇摇头,将手缓缓放下:“没事……大概是太累了。”
因为太累了,才会出现那种……好像那人就在身边的幻觉。
可惜就只是幻觉。
与那次在医院里仓促的一面不同,这一次,暖暖的泪水仍然汹涌,可是人却安静得可怕。
他就那样沉默地看着他们的车远去的方向,直到尾灯的光亮也消失无踪。
Singto并没有开口安慰,就只是那么一直握着他的手,像是害怕打扰他澎湃的心潮。
车窗外的灯光还是那么昏暗,将这茫茫的夜色衬得更加伤感。
两人在沉寂的夜幕中呆坐了许久,才听见那个司机睡意朦胧地开口:“两位是要等什么人吗?我这都睡了一觉了,人还没到?”
一句平常无比的话,却终于打破了这凝滞的空气。
暖暖赶忙把头扭到一旁,手背在眼上抹了一把,重新将墨镜戴带上。
“不用等了,现在走吧。”Singto重新报上Jay家的地址,然后便不顾暖暖的抗拒,伸手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上。
暖暖僵硬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安分下来,老老实实地在他肩上躺着,却依然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似的,除了节奏绵长的呼吸声,完全让人听不见什么声响。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然没有交流过。
然而离家越近,暖暖的身体似乎就愈加紧绷。
Singto一直紧挨着他,自然能感受到他的变化。
在与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便叫住了司机:“就在这儿停吧,我们现在下车。”
暖暖直起身来,似乎是愣住了。
Singto摘下他的墨镜,探过手去帮他擦了擦残存的泪水,与他迷茫的眼神对视了一会儿,才温柔地开口:“我们下车走回去吧。”
暖暖的意识终于清明了一些,也瞬间明白了他这么做的意图。
现在的他是需要好好调整一下情绪。
他一点都不想再被Jay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暖暖点点头,扶着Singto下了车,司机先生也早已经帮忙将轮椅从后备箱里拿了出来,还细心地帮他们打开放好。
Jay的住处有些僻静,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刻,行人就更少,等司机也离去,这条空旷的路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暖暖已经没再流泪,可是眼睛还肿着。
但好在夜色昏暗,也将他的不自在消去了大半。
推着Singto,暖暖走得很慢很慢。
可是看着Singto安静的背影,他的胸口却觉得充盈起来。
路灯不多,走上很长一段才能遇上一盏,可是每一盏都能将他们的身影渐渐叠在一起,就像是永远都不必分开。
开车几分钟就能走完的路程,他们走了许久,也还有长长的一段。
暖暖却在这时突然停了下来,将他的轮椅刹好,自己也走到一旁的台阶旁,与他坐在了一起。
Singto没问他为什么停下,看向他的眼神依然温柔。
暖暖又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在这凄清的夜风中缓缓开了口:“小时候,我总喜欢缠着爸爸讲鬼故事。”
Singto的表情里有些诧异。
他没想到暖暖一开口,说出的话竟然与今晚的见面没有关系。
“每次讲到深夜,我就闹着说害怕,不敢在我们的房间睡觉,要爸爸妈妈陪着我。”
暖暖抬起眼,眸底似乎又有泪光闪烁:“其实两个人在一起,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是知道,如果我去了爸妈房间,剩下Arthit一个人,他肯定会怕得要死。”
他看向Singto,眼神却空洞得让人心慌:“那时候我才7岁,7岁,谁的7岁会这么可怕呢?”
要说在这世上,有哪一个人是暖暖最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不堪的一面的,那这个人肯定就是Singto。
可是却又往往是在Singto面前,他才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把那个黑暗的自己和盘托出。
就好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不计后果的寄托。
Singto果然是个完美的倾听者,尽管屡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插一句话。
暖暖将视线转到一旁,如果一直看着Singto那闪亮的双眼,他好容易积攒的勇气恐怕很快就会消散。
“也许你已经在他们那里听说过,我小时候,走失过一段时间。”暖暖的声音很缓慢,也许是因为这些话真的很难亲自说出口。
Singto张了张口,出声宽慰:“他们……从来没有说过你什么,更不可能告诉我。”
在Kongphop和Arthit眼里,Singto和暖暖不过是两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哪怕在彼此面前,他们也不会说起暖暖的半点不是,更何况当着Singto的面。
可是这个答案却并没能让暖暖安心,他苦笑一声,眼角又下垂了一些:“我宁愿他们能多说几句。”
这样,他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然而Arthit和Kongphop都不是那种人。
于是在这样的他们面前,他反而被衬托得更加阴暗。
Singto悄悄地握住他的手。
暖暖的指尖颤动了下,但是表情却有些木然:“我在外面流浪了整整八个月,六岁的生日,是在当时住的桥洞下过的。当时我的身边只有一个浑身臭烘烘的老乞丐——但也许,我也跟他一样臭吧,谁知道呢?人总是这样,看得清别人,看不清自己。”
Singto的力道大了一些,暖暖感觉到他的变化,嘴角甚至还往上弯了弯:“当时我躺在桥洞底下,看着远方天空中的星星,心里在想,Arthit一定有蛋糕吃吧,还有爸妈给他准备的礼物,可是我什么都没有,那天我甚至连晚饭都被那个老乞丐抢走了——你怎么能指望一个连温饱都无法维持的人懂得礼让呢?他肯让我也住在那个桥洞,就已经足够慈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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