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这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可她心里却没来由的有些失望,就像黑夜里寻得的一缕微光黯淡掉一样。她忽然觉得这座城市像一个漩涡,将许多毫不相关的人卷了进来,包括她自己在内,谁也不知道这漩涡底部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大概,是血淋淋的吧。
“光天化日,这月纥人竟敢如此猖狂!”文知府怒发冲冠,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桌上茶盏里刚被家仆倒进去的水都溢了出来。
信使站在一旁,背对着其他人,不发一言,阴沉骇人。
只剩睦端一人坐着尴尬。
云丹早已经被送进客房里,信使安排了医女给她上药包扎伤口,文琦同在一旁守候,文府大厅里便只剩了睦端孤零零一个,面对两个愤怒的人。
从客栈内跑出去报信的那些人,原本是信使安排去“保护”云丹等人的,但是这等场面谁都料想不到。接到消息后文知府和信使都赶到了现场,衙役们将所有人围了起来,厉声呵斥使得原本就受惊的食客们更加惊恐。一帮人匆匆踩着楼梯到达二楼,见到云丹负伤又慌张把她扶下来,若非他们三人及时解释,怒火中烧的文知府怕是要抓了这客栈里的所有人回去严刑拷打。
“我们还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月纥人。”睦端咽了咽口水,在这紧张的气氛里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人……就没说什么话啊。”
文知府气结:“他都把刀捅到你眼前了,还需要解释吗?!你们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质问三连,吓得少年立刻缄默。
“你们不用回去了。”信使微微侧过头来,语调沉重,“以后就住在文府吧。”
文知府皱眉扶额,也点了点头。
于是忙忙碌碌的转移安置工作开始启动——其实也没多忙碌,这几人本来行李就不多,派几个人去客栈里面搬过来也就眨眼的功夫。很快,睦端就在分配给自己的收拾干净的房间里坐下了。刚坐下不久,房间门就被文琦安安静静地推开。
再安静他也是看着她进来的。
可看着她进来并把门关上后,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他惊恐地发现,这个姑娘周身都被紫黑色的不明雾气笼罩,而这无名气体从无到有,唯一的解释是她自身发出。
他还没来得及张开嘴巴喊出一句“你怎么回事”,那原本只在文琦身上绕着的黑雾忽然就朝他扑了过来,势如洪水猛兽,淹没一切感知。
直到那个女孩子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来,他才猛然从恐惧中惊醒。
“那个人,你认识的吧。”
除了自己坐着的地面,周围的一切陌生的灰蓝色,死气沉沉得像一块荒野,可这荒野又显得非常狭小。
他看见文琦站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说出来却只有一句话:
“那个攻击我们的人,是你的朋友吧。”
☆、第 27 章
探寻他人记忆这种事情,玄之又玄,在普通人看来是根本不可能拥有的技能的。在非金属性的侠岚眼里,这也一直都是懂得探知的同僚们独具的能力。但他们忘了有一种生物也能做到,只不过方法与其不同。
这种方法需要使用者深入被探测者的心境,直接读取其心境中有形可见的记忆珠。
其使用者,单名一个零字。
文琦差点忘了自己也是半个零。
数年前在执行任务时被假叶俘虏的她,身体被强行灌注了零力,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至今想来都觉害怕。不过真要说起来,那段时间最骇人的,不是零力在自己体内与元炁冲撞对抗造成的痛苦,而是其他受不住零力侵蚀的侠岚临终前的惨叫悲号。
真真就如同置身暗无天日的万丈深渊,被恐惧和绝望钻心蚀骨。
虽然最后侥幸存活,但每每她都会怀疑这还是不是原来的自己。零力存留体内造成的影响巨大且深远,她需要时时侵入无辜者心境中吞噬其产生负面情绪的记忆。某种角度上讲,零就是一个负能吸收器,生产负能的人会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将这些情绪遗忘得一干二静,在毫无自觉的情况下继续重蹈覆辙。
这算不上好事。
于她这种半侠岚半零的人来说,这些因负能而生的恶念是维持生存的必需品,好在那也只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随着那位自出生起就被注入零力的少年侠岚的出现,新的希望展现在她面前。现如今她已经能够控制好体内另外一半力量,已经不需要以零的身份和手段日夜贪婪索取他人记忆。
尽管对于“入侵他人心境”这项技能的实用性颇有认可,但她实在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使用它,更关键的是使用后进入袭击者心境后看见的那些记忆。
现在睦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保持后仰坐在地上的姿势,八成还在奇怪自己的房间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一幅阴暗可怖的模样。文琦站在离他颇远的地方,目光幽然凝视在他身上,隐藏在面纱下的嘴唇动了动:
“你跟那家伙是朋友吧。”
少年面色微变。
文琦脑海里重复着那段记忆画面,少年前去探访时那人还十分高兴,开门后大笑着与他相拥,却在碰到睦端臂上伤口时收获了一声吃痛的嘶声。
这是戏精睦端的开场表演。
“用自己臂上的伤口作为月纥人野蛮狂暴的证据,”文琦看着那边拍拍灰尘站起身的少年人,继续说道,“和好友因为立场问题反目成仇,有必要吗?”
从回忆里看,睦端此刻还没有拿着药包,在少年摔门离去后,当事人愤然直视其离去的视线里还出现过两个匆匆掩面离开的人,但显然这个人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两个可疑身影。
睦端不知道文琦此刻丰富的内心戏,相反只觉得这个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盯得他发毛,“嗯……有没有必要这种问题,反正想要的只是让那些人以为我们是同伙吧……”
姑娘的视线重新聚焦在他身上,只是这回眼里更多了些吃惊的意思。
睦端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眼睛不知道往哪放,头皮也莫名其妙开始发麻,于是抬手挠着后脑,“不这样做的话,你们打算叫的那些人肯定都知道我们的计划吧,到时候演起来肯定也挺假的……还不如就当一回反派,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来这里……”
做戏做全套啊……虽说她自己的确是以后不会再来这滇城,“你要是一直跟着那个九爷的话,他一个生意人应该会满世界跑,”文琦微微歪了头,“你怎么就肯定你不会跟着他来这里做生意呢?”
睦端看起来没有想到这一层,神情迷茫了几分,“啊……我要是不想来,他一般也不会强迫我的。”
为了后面不因为“演员”的失误而引起信使的疑心吗,这倒真是顾大局的选择,可为此和一个好友结怨,甚至引来杀身之祸,也算不上好事啊。
“不过……”文琦转念一想,“你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杀死的人呢,虽然早上的确差点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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