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柳尚元的那一句,民生不济,文化不兴。经济基础不仅决定上层建筑,还决定文化水平。京城一地的经济水平带动不了全北方的经济发展。
可要说北方文化当真就这么差了吗?倒也不是。毕竟北方还有士族,各家的底蕴终究是有一些的。只是对比南方经济突飞猛进而带来的文化程度的迅速提升来说,便是应了那一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南方进了,北方就只能退。只是谁也没料到,只怕是连司徒坤自己也没有料到。南北文化差异反应在这一届科举上,结果会如此惊人。
柳尚元似是想到什么,倏忽站起来,“你刚才是说重阅考卷结果已出?可皇上……”
“十余人之数,便是全加进去,南北差距依旧庞大,以如今示威之情势,恐不足以安抚北方学子,因此皇上秘而不宣。”
柳尚元面色顿时煞白。
林砚一叹,“你也想到了是吗?皇上压下来的事,却走漏了风声。既你有听闻,那么别人也能听闻。”
所以科举是否有弊尚有疑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有人利用此事煽动人心,推波助澜。
此时,宫门前开始吵嚷起来。状元楼因离得近,吵嚷声音有大,竟能听得清清楚楚。
“说什么科举舞弊,考官沆瀣一气!我看分明是你北方读书人无能!这些年,我们南方书院出了多少名满天下的英才,你们北方呢?”
“自己不努力,一群泛泛之辈,待得科考后却来说不公。如今陛下重阅考卷,结果相差不大,便也证明了我南方学子之才。看你们还有何等脸面!”
“胡说八道!我北方有嵩阳书院,更有国子监,便是不比你们强,哪里便弱到这等地步!定是有小人作祟,呈给皇上重阅的都是陋卷!”
“对!一定是这样!”
“不说国子监便还好,一说国子监,我倒是要问了。古往今来,少年英才不少,可一甲前三都是未及冠之学子,还同出一家书院的,怕是没有吧?谁不知道国子监是国学门楣!”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一甲前三是我北方做的手脚吗?”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们说的!若状元林砚,赫赫大名,身世傲人,谁不晓得?榜眼柳尚元还是理国公之后。更有叶鹤,虽出身寒门,却是祭酒大人的得意弟子,爱之惜之。若此中无弊,我南方人才济济,中榜之数高于北方数倍不止,怎会无一人入一甲!”
“对!说得好!所以,我看舞弊是有舞弊,却非是我南方舞弊,而是北方自己无能,只能靠这种手段拿下前三来提高士气,保住脸面吧!”
“你……你们南方简直欺人太甚!”
“还不知道是谁欺人太甚了!我们也要奏请陛下,还我们南方学子一个公道!”
“是!联名上书奏请陛下,我们走!”
……
林砚与柳尚元四目而对,面面相觑。二人心底都明白,一甲前三均为少年英才,还同出一家书院,实乃前所未见。今既有人质疑,便不会善罢甘休。此后只怕他们连同叶鹤都会置于流言蜚语之中,难以脱身。
而这般一来,司徒坤便更头痛了。偏了北方,失了南方。偏了南方,失了北方。这一局难也。
蹬蹬蹬。
秋鸣匆匆跑上来,“大爷,示威散了。可事情似乎闹得更大了。北方学子之前才上过书。如今南方学子也要上书,说……说大爷……”
“我知道了,这么大响声,听到了。”
秋鸣苦着脸,“大爷,可你不知道啊,他们还在骂呢!就骂你和柳家大爷,叶探花。尤其是你,骂得最凶!连带着沈家大老爷也骂进去了。”
意料之中,谁让他和沈家这关系压根扯不清,沈云舟偏还是第一副考官呢!
林砚瞪了他一眼,“我是让你去看示威的吗?让你去找宁王府的人,可有消息了?”
“有了!福公公说,宁王殿下让转告你。已求得皇上松口,准许你入狱探监。”
林砚一喜,柳尚元自知他已有事,忙道:“你先去吧,不必管我。”
林砚点头告辞,扯过秋鸣便往外走,“你去一趟沈府,同大姑娘说,让她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来接她。”
二人分道扬镳,秋鸣去了沈府,林砚却是回了林府,进书房,提笔写下四个字:南北分榜。
这是有效解决此次科举事件,安抚南北双方学子的方法。也是明朝南北榜案的最终解决之法。
这是林砚早就知道的。可他不能拿出来。或者说,不能由他拿出来。若要献策,必要是沈云舟,如此才能让他非但不会被牵连受累,反而能有功在身,更进一步。
所以他要探监,要把这个计策告诉他,也要同他协商好细则,彼此配合,才能开始下一步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化用了洪武年间的南北榜案。文中也有说了的。这是朱元璋时期的南北榜案。不是我弄出来的。正如之前的户部积欠也用的清朝历史事件。
这是架空,会有历史背景化用,但绝对架空!架空!架空!
咳咳,这章字数有点少。但我真的尽力了。因为婚期越来越近。我更忙了。
继续坚持日更吧。字数,大家就宽容一点,别太计较了。
【发现我居然写到九十多章了,红楼里另一与黛玉比肩的重要任务,薛宝钗还没出来。o(╯□╰)o……不过看情形,她暂时还出不来。哈哈哈。】
第96章 九十六
次日。刑部大牢。
为了方便,沈沅今日穿了身小厮的衣裳,可面目间的清秀却遮不住,惹得狱卒频频侧目,心生好奇。沈沅偏过身,低下头去。林砚一伸手将她护在身后。
“这位差爷可瞧仔细了,这玉牌可有错吗?”
听得这语气中的冷冽,狱卒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赶紧弓着身子将玉牌还回去,“没有,没有!林公子这边请。”
牢房内温度与外头不同。四月底的天气,本已至了夏日,可这狱中却依旧阴冷。林砚微微蹙眉,将身上的外套取下罩在沈沅肩上。沈沅拢了拢衣襟,笑了。
狱卒在前面带路,嘴中不停讨好:“林公子放心,沈大人好着呢。您之前要求准备的一应东西,小的们都给沈大人备着。昨日宁王殿下还特意派人来通报,您是皇上亲口允了进去探视的。小的们哪敢为难。询问令牌也是例行检查,还请林公子别见怪。”
林砚轻笑着不说话,转眼便至了沈云舟的牢房。狱卒麻利开了锁,又笑嘻嘻道:“林公子和沈大人慢慢聊,小的就不打扰了,这就告退。只是,这刑部大牢有规矩,林公子莫呆太久。”
林砚点头,使了个眼色。秋鸣会意,握着狱卒的手将准备好的一袋碎银子递过去,“多谢这位差爷了,小小意思,留着给你和兄弟们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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