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瞧今日的局面,他提及生母之死实,老太太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厉,他动摇了。
如此看来,老太太即便不是主谋,也是参与者。可老太太是参与者,那么以当时的情况,主谋会不会是……
贾琏大惊。却又觉得以沈家说给他听的分析和看法,这情况并非不可能。而倘或如此,那么这背后的干系就不是内宅阴私这么简单了。
总之,既然箭在弦上,走到了这一步。那么此事内情如何,他和沈家必会追究到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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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禧堂,西厢房。
贾元春双手有些抖,她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打小见得听得秘密比贾琏要多。而以往不在意的一些事,如今想来也都有端倪。她想她大约猜到了这府中最大的秘密。
抱琴以为她冷,递了个手炉过去,小声道:“大姑娘可是在担心那药?”
贾元春眼珠微动,不言不语。
这药寻常不能得,却也并非宫里才有。这是打前朝传下来的,当年跟随太/祖征战天下一同打入皇宫,搜刮了好一通的人家未必没有人留下来。当初害了容美人的李婕妤便是如此得来。
而自打出了容美人之事后,方子便也渐渐暴露,如今勋贵家也有不少知道的。若单纯想将这药同她牵扯起来,有些勉强。可倘或官府细查,却也未必不能查到。毕竟这又不是满大街叫卖的白菜。
可还有更让她担心的事。
贾元春瞧了瞧正房方向,满面愁绪。
抱琴宽慰道:“大姑娘不必急。没有实证,一个丫头的话哪里做得了准。太太是荣国府的当家主母,万没有一个奴才几句话就定了罪的道理。”
贾元春却是摇头,“倘或只单纯这么一件事,我倒是不怕。不论如何,母亲出自王家。倘或此事闹出来。王家的声誉也会受损,王家未出阁的姑娘还怎么嫁?便是为着自家想,舅舅也没有不管的道理。”
“那姑娘在忧心什么?”
“这事没这么简单!京兆府尹虽在天子脚下,地位高于其他郡的知府,却也只有四品,今日却是何等强势,半点情面也不留!这是为什么?”
抱琴心头大跳,“姑娘的意思是,这后头有人指使?”
“说指使算不上。京兆府尹除了皇上,谁人能够指使?可倘或有那等人物请他帮个忙,他也不会推辞。
但观他对林表弟的态度便可知。谁都知道林表弟如今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府尹大人虽不属于任何派系,却也不是个迂腐不知变通的。
林表弟拿出皇上御赐的令牌,他都不肯退让,这于理不合。即便他说这玉牌只是皇上赐给林表弟出入玻璃厂之用,命令不得他。
然话虽如此,可何人不知蟠龙玉牌代表的是皇家?便是混账如南安王世子,与林表弟早有嫌隙,也只敢暗地里使小动作,不敢直接动手?而因此,几位皇子待林表弟也多有礼遇。再有……”
这二字说出来,贾元春却是静默了许久。久到抱琴瞧了她半晌,忍不住问道:“再有什么?”
“你可曾同白芷打过交道?”
抱琴眉宇紧蹙,“不曾。白芷很是神秘,不大同人来往。”
贾元春冷笑,“何止神秘。我去过林表弟的翰墨院两回。他院里的奴才不论是我们家的,还是林家的,叫什么名字,做什么活儿我全都清楚。唯独白芷不受管束,她的差事也只有一样,那便是守着书房。得闲人不能进。
况且她突然进府也有些蹊跷。而我如果没记错,林表弟院里本还有个名唤小叶子的小丫头。林表弟回扬州的时候,是特意请了我们府上的嬷嬷教她规矩,等他回来,直接安排在他身边伺候的。
可自打白芷来了后没几日,小叶子就无辜失踪了。你说巧是不巧?”
“姑娘的意思是……”
“我在宫里好歹也呆了些时日。若我猜得不错,这白芷恐是皇上的人。”
说完,贾元春的心情越发沉重了几分。
倘或她的猜想都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在,今日之事瞒不过。而贾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生母之事,白芷也停在耳里。
倘或处理不好,不必证据确凿,只需露出端倪让皇上起了疑心。贾家可就危险了。毕竟这内里的密辛干系重大,弄不好便是毁家灭族之灾。
皇上能容得下一个秦可卿,却未必能容得下贾家。还是一个与他做对,又把他当猴耍的贾家。
贾元春顿觉浑身冰凉,手心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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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庆堂。
贾母躺在床上,彻夜难眠。只需一闭上眼睛,她好似就能看到沈蘅。
产房里,沈蘅拉着她的手,眼中是怨愤难当,也是不可置信,但转而都化为了然,只用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带着无限的绝望和不舍向她祈求,“保……孩子!”
那时,沈蘅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几不可闻。沈蘅也知道她不能信,可眼下却只能选择她。希望她看在腹中胎儿乃是贾家骨血的份上,保下这个孩子。
事实上,她也确实保下了贾琏。不论如何,她从来没有弄死自己亲孙子的想法。便是沈蘅,她也没想过让其死。可惜沈蘅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老爷的命令,又关系到那么大的事。她怎能不应?
可也因有了这件事,她再无法坦然面对贾琏。对于贾琏,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有过愧疚,让他一出生就没了母亲,还担上了克母的名声。但更多的是不喜。因为他和沈蘅有五六分相似,又是沈蘅之子。每每看到他,她总会想起当年的事。
别说她偏心二房。不说大房贾赦那个混账样,单就沈蘅这一出。她如何能叫大房得势?若府中主宰的是大房,琏儿做了继承人,日后让他知道生母之死的真相可会放过她?
不说贾琏,便是贾赦恐也不会这么轻易算了。贾赦同她母子情分本就单薄,而他便是混账,与沈蘅也是少年夫妻,当年也是用过真情的。至少比起她这个母亲来,沈蘅的分量怕是要重得多!
贾母咬牙!可惜沈家怎么毫无芥蒂地突然接受了贾琏,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短短几个月,竟是让贾琏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
她握紧了双手,先前还没觉得,此时却忍不住将林砚也怪罪上了。
若非林砚从中拉线,沈家与贾琏哪里会走到一起!
也是她想错了!她本以为沈家心气高得很,当年回京,王氏怕贾琏有了大帮手,故意散播谣言败坏他的名声,她便也推波助澜,让人故意引他去青楼戏院做耍。便是猜到沈家文人骨气,最是看不惯这等纨绔败家子弟。
而后来的发展也确实如此。只是她没有想到,沈家如今却又这么轻易的接受了。更没有想到,贾琏一个烂泥居然有扶上墙的时候!
到底是她看错了沈家,也看错了贾琏。
贾母就这样,眼睁睁撑到天明,唤了丫头进来梳洗罢,贾琏便来请安了。还带了一个好消息。当然是贾琏“自认为”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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