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舞蹈班回来的时候,她错过了最后一班公交车,于是自己慢慢地走着,准备到市区再打车。不知道走了多久,静谧的风声之中,一种悠扬的乐曲响了起来,曲调有些悲伤,她闭起眼睛用心去听,自己也难过起来。
然后,她看到不远处有人在拉小提琴,夕阳染红了他身后的一片天。她躲在一边静静地听完了整首曲子,忘记了离开,就这样沉醉在曲子里,直到看到他收拾东西,才想要过去问那首曲子的名字。
但是,她犹豫了一下。因为另一个年龄大点的女孩走了过去,温和地和他说话。
这一犹豫,就是整整十一年。
后来她执拗地决定留在首尔,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出乎意料的是,她又见到了他们:来舞蹈班学习的闵瑞贤,总是不言不语沉默着的尹智厚。
郑安知细细想来,她认识尹智厚、认识闵诗苑、认识宋宇彬、闵治浩,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从瑞贤来舞蹈班开始的,她与他并没太多的缘分,只是因为瑞贤才有了小小的交集。
她原本不相信一见钟情。拿听歌这件事来说,第一次听就喜欢的,很快会腻;而有些曲子一开始听起来无所谓,却越听越有味道。然而就像她第一次便喜欢上那首忧伤的曲子一样,她或许是从第一眼开始就喜欢上他了。然后,开始注意他的点点滴滴,喜欢上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小动作。在最开始的那四年日子里,这个秘密是埋藏在她心中仅属于自己的喜悦。
他第一次来舞蹈班帮忙,把瓶装水分发给大家,那时候是秋天,都穿着毛衣,发到她的时候,手指有些触电。
他来找瑞贤的时候,她坐在门边的长凳上,他于是问她瑞贤在哪里。
那年瑞贤生日,他唱了一首歌,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她第一次看见他笑了。
每一件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他都不会知道。
她一直看得出来,尹智厚和瑞贤的感情应该是不一般的。要不然沉默寡言的他不会来舞蹈班帮忙。但是看到他后来有了笑容,她也觉得更开心了。后来,瑞贤却开始逃避了。瑞贤、允姝和她三个人关系一直算是不错的,瑞贤一直说她只是把他当成弟弟,可是郑安知明白,瑞贤是顾虑的太多,她的梦想也不允许她有太多牵绊。
后来许多事情却有了变化。
知道允姝跟他表白的事,她有些惊讶,却也预料到了结局。最后允姝拉着她边大吃大喝边哭,用尽力气争取,最后毫无遗憾地放弃,却已心痛到麻木,大概要经过这样一遭才有了后来的重生。郑安知想,允姝这个笨丫头,尹智厚怎么会看到除了瑞贤之外的其他人呢。——所以她从来都没想说出来。不是怕受伤,只是怕做了一堆无用功之后,还是要放弃。
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温暖和喜悦,怎么能放弃呢?
后来舞蹈班准备排练一场重要的演出,郑安知拍了拍江允姝的肩膀说,都说情场失意,事业上就会得意,这回你上吧。最后允姝是那个音乐剧的主角,而瑞贤是女二号,她在后台帮忙跑腿。
那场演出,F4全员都去看了。郑安知也在后台跑进跑出的时候遇到了一脸不可思议的宋宇彬。
后来,宋宇彬说,每一个不想谈恋爱的人,心里都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她最懊恼的事,就是那时候为什么会遇到宋宇彬,他太聪明,以至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
瑞贤走之前的最后一年里,允姝告白失败,遇到了第一个看穿她想法的宋宇彬,也许都不算什么大事,然而闵治浩和闵诗苑这两兄妹的到来算是给她倒霉人生的开始埋下了伏笔。
这两个人在楼上教室学绘画,时不时也会下来找瑞贤。诗苑对这个姐姐并不算亲近,大概是在她的光环下有种不平衡感吧。相比现在,那个时候的闵诗苑在人多地时候显得要内向多了,而闵治浩更没有现在这么大的野心。
瑞贤一直说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到后来她选择去巴黎攻读法律系,郑安知没有太多意外,可是江允姝却急了,说你走了智厚怎么办。
是啊,他好不容易才有了笑容,好不容易才走出阴霾。
那天早上,她早早地来到舞蹈教室,阳光温和地洒进来,尹智厚在窗边弹着那首伴奏的曲子,和往常一样细腻动听,在静谧的早上,悠悠地回荡着,可是他的心绪大概乱得很。瑞贤过几天就要走了。
瑞贤说会在另一个更大的舞台上等着她们,可是却没说过要走多久。但是,郑安知觉得她即使回来,还是要离开的,首尔太小,她应该属于整个世界。有一天,她也会和瑞贤一样离开韩国吧,老师说过要带她去国外继续深造,那时候会不会觉得现在的一切只是一场美丽的梦呢?
她看着坐在钢琴前的尹智厚,微微笑了。世界上不会再有这样温润淡然的人,这样的他,一定会幸福。
“那个,可以教我这首曲子吗?”终于,她开口同他说了第一句话。
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有点冷淡和疑惑,她忽然没了刚才的勇气,局促地解释道,“那个,瑞贤要走了,你以后也不会来了吧我想,以后我也可以帮忙伴伴奏什么的要是不行的话,那就算了。”
“再搬个凳子过来。”淡淡的语气。
“诶?”
“不是说要学吗?难道你准备站着弹?”
她飞快地跑去搬了个凳子,放到他的旁边,坐在一边看着他放慢速度完整地弹一遍,跟着笨拙地在琴键上移动手指,他在一边看得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又耐下性子一段一段地教给她,直到那双手终于能流畅地弹出完整版。
然后呢?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浓缩在了这一个角落里,周末早晨的教室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只有断断续续的琴声飘出窗外。
郑安知趁着他又一遍演示的时候,悄悄地分神了,最后这样地认真地看着他,也许是最后一次了。这样已经足够了。
之后的几年里他再没有出现在舞蹈班,她开始喜欢闲来无事到处走走,首尔其实不算大,这样常常闲逛的话总有机会与他擦肩而过,或许,即使那样他也不会认出她来。
只是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她学的那首伴奏曲果然用上了,因为根本没有办法再和她们一起练舞。事实上,瑞贤走的前一天,她正好就在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伤了,还好被闵太太及时送到医院,于是第二天没有去送瑞贤。当时医生只是说暂时不能做剧烈的运动,并没有告诉她不能再跳舞的事情,她于是听了医生的话好好休养,在闵太太的请求下开始在闵家陪着闵诗苑学习。
所谓的休养,这样一年,两年,三年,直到瑞贤回来的时候她才从医生口中得知她已经没有办法再跳舞了。
瑞贤的生日会上,有许多的陌生人,她躲在角落里看着,不敢靠近。大概没有办法完成当初答应瑞贤的事了,现在的她,怎么可能像她那样站在光芒四射的舞台上呢?
从会场出来,已是深夜,她落寞地沿着路边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江边,天色有些泛白了,她累得走不动了,腿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她蹲下来抱着膝盖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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