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总一朗离开本家大宅后,跟着隐退友人在分家宅邸过得清闲、不问世事。对他来说,孙女长成、家族平稳远比尸魂界的未来更加重要。
这外人眼里庄重严谨的老人家,一个月里游山玩水仍不忘放点心写家书,只是读着孙女寄来的书信也能独自乐呵许久。
入冬前他们为了墨染铃兰的丧礼秘密回宅一趟,结束后很快就得离开,没机会让墨染闲依为两人正式引荐,当时老人家还叹着气说平白给混小子制造机会,言谈间倒未表露任何不快。
这回早先收到消息,知道他会与墨染家一道过年,墨染总一朗路上只道希望孙女眼光还是与过往一样好,别是两三句就被大贵族吓跑的男人。
事实证明老人家想多了,他们眼前这名戴着黑框眼镜、神态优游余裕的年轻人,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败下阵来的男人。
“哎,小子,你说你唤作什么?”一阵不短的思考后,墨染总一朗在盘面落下一颗黑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敝姓蓝染,”蓝染手指靠在下颔,一番细思后置下白子,听见长辈的问题,他抬起头对上他的眼,微笑道,“蓝染惣右介。”
低声念叨几句气势挺好,墨染总一朗在指示老铃木管家去准备什么后,没再有任何表示,继续专注下棋。
直到迎来终盘,他们双双看向盘面,彼此都深谙试探点到为止即可,更何况,对不甚了解的两人来说,言语理应凌驾于臆测之上。
想知道什么就问清楚。
蓝染轻推眼镜,并不闪躲老人家打量的目光。
大贵族高高在上的睥睨他过去已见识许多,要让他不快是十分不容易的,更别说对方是养育他女人成长的祖父。
淡定地与这位威严的大人对望,蓝染曾想过他可能要严肃地与他谈谈贵族婚姻,甚至还可能因不够尊贵的身分被看低。虽然这都不是问题,他总有解决办法,然而实际上──
“小子,我家孙女很可爱吧?”
“是……欸?”
老迈的嗓音透着温柔的笑意,更多的是浓浓的炫耀意味。
镜后的双目圆睁,蓝染看着对座笑得一派爽朗的长辈,心想这种令人意外的趣味,果真是所谓的世代传承。
提及自满的孙女,两人间的棋盘顺理成章地被收走,取而代之的是老铃木适才让人搬过来的两大箱木盒。
“我家丫头出生时照相机正巧普及了,家族四十年才盼着她,”翻开厚厚一本精美装订的相册,墨染总一朗指着上头几张照片,“你看,水灵灵的小姑娘,没忍住就与我那小子比着谁拍得好。”
照片里的女孩趴在地上晃着光脚丫,小小的手抓着毛笔胡乱在榻榻米涂鸦,见着有人拍她,还朝镜头无比自然地偏头甜笑。
“再大些,我带她出门走路都有风,”墨染总一朗指着有小闲依与小白哉合照的照片,语带怀念,“连朽木家那老友也羡慕得紧,总夸她可爱,还笑说要不给他家孙子定个娃娃亲。”
墨染总一朗见身旁的年轻人看得专注,似乎眉眼间的严谨也散去许多,他兀自笑了笑,拾来另一册略薄的翻开:“后来的事我想你都知道了,过年咱们不谈悲伤的事,但自此以后,这幢大得不象话的宅子就只剩我们爷孙俩了。”
小个头的女孩埋首于书堆中、在庭院练习斩术、于格斗术的练习中摔得瘀青、然后坐在廊边与祖父用嫡传鬼道玩耍……
照片里的墨染闲依,从最开始的咧嘴大笑,至后来的愈笑愈淡,一连串的生命历程,都被爱着她的家人们记录下来。
“身为家族里第一位女性正统继承人,长老那边压力自然给得重──可她身子骨本就差,不适合被这么逼着,”墨染总一朗提及此事时,神情略有些感伤,“最后便养成这般压抑的性子。”
本该是沉重的话题,墨染总一朗却在下一秒话锋一转。
“但这并不妨碍我家丫头还是很可爱的事实,是吧?”
蓝染这回总算跟上这位大人的步调,低低地笑着同意道:“确实如此。”
简单聊了几句护廷队上的事务、又让蓝染说些他们两人相处的日常,墨染总一朗发现身旁这名年轻人那低沉浑厚的嗓音,在提及自家孙女时总不自觉地放缓、甚至轻柔许多。
他想,如果这一切真是孙女四十年来得到的答案,或许让它顺势而然未尝不可。
墨染总一朗端正身子,定定地看着蓝染,神情无比认真道:“小子,你知道我们墨染一族行事低调,却能站稳上级贵族之首的原因吗?”
“晚辈不清楚,还请您指点。”终于要进入正题了么。蓝染面上带着一贯温文儒雅的微笑,就着对方的气势,不禁跟着严肃对待。
“那正好,趁着今日这机会与你说说,”墨染总一朗神色自若地捧起杯盏饮上几口,长舒一口气后,才笑瞇起眼,“举个例子最实际,比如……那三盘棋。”
意外和局的机率有多大?
墨染总一朗拉来棋盘在上头比划:“走到这步时,你如果趁着势头正好长驱直入,我大概得在中盘认输,但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不外乎是有自己的考虑:对方是首次见面、心仪女性的家人,不好拂了人家脸面。
墨染总一朗轻轻地在棋盘落下一子,战况陡地变色,稍熟悉规则的明眼人都知道黑子要输,结果白子却是刻意地引导战局,拖到最后和局收场。
三盘里只有第一盘没收住,蓝染以小差距胜出,其余两盘都是有意为之的打平。
“就墨染一族来说,我们做的是以二三盘的历程来得到你在第一盘的结果。”墨染总一朗见他拧眉沉思,颇为爽朗地笑道,“对于拥有无可匹敌、强大力量的人来说,胜利远比打平简单。”
──但是我们没有。
相信他从孙女身上也看得出来,墨染一族的短版就在那里,但是就结果来说,他们的地位日益稳固。
“您的意思是……”
墨染总一朗笑着打断他,摆手道:“小子,我知道你下得绑手绑脚,所以这话也不是要让你为我家傻丫头改变什么。”
蓝染闻言拳头不自觉攥起,然后很快地松开。他想起第二盘中局,在他好不容易布好平局策略时,对方却走了一步烂棋。
墨染总一朗,意外的是一名挺淘气的大贵族长辈。
“你的事情我听丫头在信里提过数次,”墨染总一朗轻轻放下杯盏,“我知道你不是可以和局的性子。”
光是他能面不改色地接近发病的孙女,墨染总一朗便清楚,眼前这男人的底怕是深不可测,贵族这般牢笼不适合他。
可孙女喜欢他,怎么办呢?
“墨染大人,如果不提外在因素,只管闲依小姐与我,”蓝染镜片一阵反光,“您今天肯定清楚了,我愿意为她与您和局。”
难得憋屈为的什么?他也是到这时才发现他可以为墨染闲依做这些不符合性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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