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安东庆面色一沉,冷笑数声,却是越发笑得苍凉,笑得悲哀。
江雄虽退隐江湖多年,但经验仍在,见了这番蹊跷后直觉告诉他,其中必有隐情。
两人四目相对,虽无言语,但也生了一种奇妙的相惜感。
一时间的寂静忽然被一阵铮铮琴音打断。大路上忽现一位高髻美妇人,踏云般飞掠而来,只见她身穿一袭暗紫纱衣,单手横琴在胸;眉目间清冷爽秀,颇有古范,却叫唇角凝着的一股阴狠戾气添了几分邪魅,令人不寒而栗。在她身后有一红一青两位美艳少女,各执一柄短剑相侍左右。
美妇人轻轻一拨弦,口内冷冷清清道:“安东庆,本座让你办的事,你非但没有完成,反而让赵燕翎一行人占了风头,如此一来,本座先前所承诺给你的,你便休想得到了。”
安东庆啐一声道:“云三娘!你这卑鄙无耻的家伙,若是要让安某再为你做出一件事,安东庆死不足惜!”
江雄这才知道来人便是云三娘,便问安东庆:“若江某没有猜错,安总管乃是受人所迫?”
安东庆转身朝向江雄道:“实不相瞒,安某对赵姑娘一行人出此下策,实在是因情势所迫而不得已为之。云三娘遣苗疆中人对总舵主狠下三重剧毒,迫使在下困住赵姑娘一行,若不能在三日之内拿到解药,那么老爷子将性命危矣!”
江雄终于明白,豪气相应:“安总管,若不嫌弃与在下合作,我们一同擒下这三档头如何?”
安东庆道:“如此甚好,我本来也想独自来找云三娘算账,如今添了帮手,真是让小弟受宠若惊。”
“你们……”传音与传剑见两人如此无礼,双双短剑离腰而出,森气逼人,却被云三娘拂袖轻轻一挡,只有敬一声退了回去,当见到三档头的眼色,二人竟盘腿坐下,各自运起气来。
云三娘看着江雄和安东庆两人,笑得更加美艳:“本座倒还是第一次听到有狗敢这么对我说话,我想替凌千里和赵燕翎教训教训自家的恶犬,想必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说完掌心翻动,却是已做好了奏琴的准备,江雄见那方古琴通体青灰,散发出一股冰冷肃杀之气。他心中一个犹豫,确是似曾知道此琴的来历,却又记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在他一恍的瞬间,空气突然沉重得异常,云三娘单单仅拉动了一根琴弦,却如同震地天雷般发出爆响!
“唔!”江雄和安东庆猛然心紧,被这疾奏而来的琴曲震得气血上涌,虽尽全力护住灵台和心脉,心头却依然如同有千万斤巨石直压下来般一阵阵的颤抖。
云三娘脸上的表情沉静得可怕,手下动作越来越快,五指在古琴上连连拨动,隐隐约约能见一层气浪从琴下涌出。
安东庆睁大双目,挥剑引出剩余的内力,方才有了说话的力气。
“七、七刹魔琴……”
声音虽小,但江雄心底暗自大惊。中原武林中人人闻之丧胆的七刹琴已消失多年,没想到竟落入她的手中,琴共七弦每弦一音,曲调变幻莫测,无穷无尽。听到此琴音之人,除非内力超绝,心净如玉,方能免受琴音所害。否则一旦被弦音牵引,只到五腑俱裂、气血耗尽方休。
江雄缓一口气,将周身内劲转入丹田。突然之间,琴声大变,已成千军万马般的杀戮之势,锥心刺耳的嘶鸣之声,更加尖锐地响起来。
他偷见即使是传音传剑两位婢女也紧锁眉头,恶运真气抵挡,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安东庆负创极重,方才说了几字已心力交瘁,早已抵受不住,口中不断涌出血来。
此时的江雄虽仍能挺立在街,但手中的逐浪刀,已是挥不动了,有气血含在齿间,他也知道自己受了不轻的内伤。
生死一发,命在须臾之刻,云三娘倏地动作一滞,单手轻一挑弦,真气却是径直袭向上方——铮铮两声、几根树枝应声而断,而又一片树枝从斜空砸下,目标竟是她的古琴!
云三娘皱一皱眉,那片树枝夹着两股强劲的内力,冷不防直射她的心脉,于是慌忙抱琴闪避到一边,丹凤双目微微提起直视来人,先前慵懒的眼神中终于多了几分凶狠。
琴音一断,江雄和安东庆身子一软,双双跪倒在地上。
剑光飘闪,两名英俊男子从一旁的古树飞身落下,隔在了双方之间。
“终于现身了,三档头!”
“你可知,我欧阳无敌已等了你不少时日,心里可空虚得很呢……”
云三娘冷笑两声,她虽与这两人从未谋面,却也知道他们是谁。
欧阳无敌也跟着笑一声道:“三档头的琴艺不凡,怎么不继续弹下去呢。莫不是嫌我们不够风雅,煞了如此风景?”
司马无情没说什么,因他先前用柏枝试探三娘功力,已然比起初弱了不少,七刹琴音即使摧人肝胆,但若云三娘不投入八成以上功力的话,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欧阳无敌却是起不了半分作用。
云三娘提住一口气,缓缓道:“今日天色已晚,本座也没心情再弹几曲,若是两位不嫌弃,大可明日前往开封城外的翠音亭畔,到时姑且再论乐律不迟。”
“你想走?!”欧阳无敌半带笑容地问一句,却是再直接不过。
云三娘哼一声:“若是本座认真起来,你们两个活人拖着两个还剩一口气的家伙又有何作为呢?”
司马无情望了望伤重的江雄和安东庆,道:“我司马无情便宽限一日,明日翠音亭,在下定准时拜访!”
欧阳无敌也道:“可别说话不算数,到时候没了人影。收账这种事我做得多了,可就不想每次都特别麻烦。”
云三娘再不说话,招呼了传音传剑,转身而去。
“这样好么?”欧阳无敌目送三人远离,“本该趁势追击,结果却做了纵虎归山的事。”
司马无情低下头道:“可总不能丢下安东庆与江镖头不管。”
欧阳无敌笑道:“司马朋友你啊,完全不配‘无情’这个名字!”
司马无情嘴角一抹轻笑,笑得遥远而又哀伤。
“我嘛……本来可不是这样的名字。”
不知是哪里的钟声敲响得清亮而又悠扬,一种稍微带着寂寞的余韵,缓缓飞向了云间。
不知是哪里的钟声一下又一下地响起,碧蓝如洗的长空白云,交织成片片迷相。
赵燕翎立在青松坡,远远望见飘荡的白云之下,司马不平策马远去。
“喂!你要去哪里?”她挽留地叫道,“你就不管我,再也不回来了么!”
司马不平再没有回答她的挽留呼唤,头不回地消失在片云之间。
她叹口气,泪水不争气地流下来,那钟声却依然在响,似乎要响到很多声才能结束。
原来是梦啊。
燕翎收回坐息的姿态,下床伸了个懒腰,她侧身却看见梦娇伏在床边睡着,身上盖着的,是小叶的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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