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海正在擦洗碗碟,听见徐碧城的急声呼唤,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立即跑上楼,“怎么了,碧城?”
“有人给我们送来了这个。”徐碧城将纸条递给唐山海,着急的说,“如果这个消息可靠的话,你明天去马尔赛咖啡馆就会落入苏三省的圈套,你千万不能去。”
唐山海看了一眼纸条,心中一惊,握住徐碧城的手,“你别慌,先告诉我,这个纸条是怎么来的?”
徐碧城忙把小竹筒递给唐山海,将鸽子送信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你说是谁给我们送的消息?”
唐山海想了想,不可能是军统的人,因为上海区只剩他们和陶大春了;也不可能是陈深,陈深若是有情报会直接告诉他,不必弄只鸽子来送信。他明白,这个人一定不想暴露身份。现在是统一抗战时期,或许对方是地下党的人?
“不管他是谁,我能肯定的是,此人暂时是友非敌。”唐山海笃定的说。他从怀中掏出打火机,将纸条烧掉,包括那个竹筒也一并点燃投入烟灰缸中,火苗将纸条和竹筒一点点吞噬。
手段如此高明、消息如此灵通的“朋友”,让唐山海在欣喜的同时,也生出一阵阵的惧意。
淡淡的青烟中,唐山海表情莫测,他沉重的说:“我们必须要找出这个出卖情报给苏三省的人。日本人的电讯侦缉车一直在运行,我们暂时无法和重庆联系,这次只有依靠我们两个人了。”
“嗯。”徐碧城咬着嘴唇,重重的点头。
党国再次出现叛徒,唐山海心中一阵难受,而眼前这个柔弱且无畏的女人,让他感到无比的担忧和心疼。他已经给过陈深一次机会,既然陈深没有珍惜,那么现在就由他来守护她了。
“那明天你还去吗?”徐碧城白着一张脸问,上海交通员的暴露,意味着他们将再次陷入危机。
唐山海说:“自然不能去。如果情报是真的,那么苏三省一定会在咖啡馆设下埋伏,我去便是自投罗网。我得通知老陶一声,不能再和交通员联络。”
“那个交通员?”虽然心中明白交通员可能会成为弃子,但徐碧城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句。
唐山海知道她内心善良,摇摇头说:“碧城,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应该懂得,在难以自保的前提下,有些事情我们无能为力。”
“我明白。”徐碧城愣愣的点头。
苏三省和影佐静静的守在马尔赛咖啡馆对面的大楼之中。自从遭遇了上次的刺杀,苏三省已无法信任行动处的人马。是以他特意去梅机关向影佐求助。他心里打了一个如意算盘,一是绕开毕忠良在日本人面前立下首功,二是借助日本人的力量一举擒获陶大春和熟地黄,以免日后寝食难安。
可苏三省万万没料到,陶大春早已接到唐山海的消息,根本不会出现在咖啡馆。
从早上八点半到九点半,一个小时时间渐渐流逝。苏三省也从开始的从容自若变得有些坐立不安。
影佐的耐心渐渐耗尽,站起来踱了几步,质问道:“苏三省,你不是说交通员会和陶大春接头么,怎么我只看见了一个人?”
“影佐将军,请再稍等片刻。”苏三省头皮发麻,他想不通其中的环节有任何差错,“卖情报给我的人说过,陶大春会在十点之前来这里与人接头。”
影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锐利的盯了苏三省一会儿,看了下手表,语带威胁的说:“现在是九点四十分,再等二十分钟。如果还没有人来接头……苏三省你懂的。”
“是。”苏三省闻言,汗毛都立起来了。他在心中不停的猜测,难道情报是假的,那个人骗了他?那出现的交通员又怎么解释呢?苏三省一头雾水。
很快十点钟到了,交通员准备骑上自行车撤离。看见这一幕,苏三省头上的雾水凝结成冰水兜头淋下来。他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影佐拔除□□指着苏三省,厉声道:“苏三省,你应该知道,如果有人欺骗了我,会有什么下场!”
“卑职绝对、绝对不敢欺瞒影佐将军。”苏三省汗如雨下,低垂着脑袋,略长的头发耷拉着,像一只被扼住脖颈的公鸡,“其中肯定有个环节出了差错,恳请影佐将军再给卑职一次机会,让我抓住那个交通员,说不定能从他口中拷问出一些重要的情报。”
影佐定定的看了苏三省十秒钟,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缓声说:“苏三省,你这一枪我暂时给你记着,如果你没能抓住熟地黄,这颗子弹迟早要送进你身体的,你明白吗?”
“卑职明白。”苏三省悄悄松口气,“影佐将军慢走。”他扭过头,怨毒的盯着那个交通员,大鱼没有上钩,这只小虾米他也不会放过。
此时,唐山海正和陈深坐在行动处的办公室,在清晨温柔的阳光下,一起品尝咖啡。
唐山海握着滚烫的杯子,说:“你知道吗?今天我本来打算去马尔赛品尝他们新进的美式咖啡。”
陈深看了一眼唐山海,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怎么没去?”
唐山海叹口气说:“若我去了,只怕是有去无回。陈队长知道这其中是什么缘故吗?”
陈深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难道那里有埋伏?你本来想去和某些人接头,交换什么情报之类的。看你的表情,似乎被我说中了。”他修长的手指指着唐山海,有些幸灾乐祸的说。
唐山海没有否认,试探道:“我正想问问陈队长,昨晚是不是你给我们送的消息,如果是,那唐某得感谢你又救了我们一命。”
“你想从我这里探听消息?”陈深十分警觉的问。他搅拌着咖啡,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他不停思考着究竟是谁不露痕迹的帮了唐山海一把。难道是汪润雨?
“这事情不是我做的。”陈深笑了笑,大言不惭的说,“你知道我这人一向不是助人为乐、不求回报的类型,我帮了你肯定得向你讨些报酬的。”
“那陈队长猜一猜是谁?”唐山海问。
陈深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摸着下巴说:“我觉得有可能是有人觉得唐队长你长得俊,所以给你送了个人情也说不定。”
唐山海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顿时一噎,反唇相讥:“唐某长得再俊,也比不上陈队长这个行动处一枝花呀。”
“多谢唐队长赞誉。”陈深喝了一口咖啡,站起来理了理西服,“行了,我这朵花要出去招蜂引蝶,就不陪唐队长闲聊了。”
唐山海凝视着陈深离开的背影。他从陈深的动作和话语中,敏感的察觉到陈深或许知道些什么或者猜测到了什么,却不愿意告诉他。不过,以陈深的头脑和城府,也可能是故意向他透露一些东西。唐山海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送信的人是地下党,他们或许是看在陈深的面子上,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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