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西面色平静， 极为平缓的上下打量了番这位旧日的情敌。半晌， 才不紧不慢甚至算得上礼仪优美的点了下头：“你好，伯纳尔先生。”
这种气氛， 就连站在一旁， 兀自端着酒杯的人都觉得几分冷凝。
更何况，是夹在两位之间的莉迪亚。
“我想， 我们也许应当选择去旁边的会客厅好好坐下。”她仰起头，冲着达西撒娇，“要知道，这一双鞋， 穿着简直要累死了。”
虽说会客厅的环境对于这种气氛，说起来也不会再怎样的改善。但起码不会让三个人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这一点便足以说服两个男人了。
“伯纳尔先生，之前的那个机器，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莉迪亚十分的开门见山，这一次的人情，也是她选择和伯纳尔私下相见的唯一原因。
伯纳尔的脸色有些无奈，他侧目看了几眼平静的达西，才叹了口气：“莉迪亚小姐，我以为你会叫我的名字。你知道的，是理查德。”
莉迪亚摇了摇头：“当然，我仍旧记得你的名字。伯纳尔先生……”
言外之意，互相称呼的方式，还是如此的礼貌为好。
伯纳尔愣了愣，脸色有些僵硬。但到底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缠，只是自嘲的笑了笑，便放在了一边。
“我想，之前信件里应当写的十分清楚了，莉迪亚。”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声音缓慢而平和，“那个机器的费用，已经明码标价的和厂子里做了买卖。”
“是的。”莉迪亚喝了一口茶水，极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但是你也应当清楚，我并非不懂得行情的人。”
她站了起来，为达西也倒了点果茶。才转过身来问道：“上面那样打磨精美的滑轮，究竟花费了你多少的旅程？”
伯纳尔眉毛微挑：“其实也没什么的，我最近的生活总是在船上的。最近我迷上了旅行，这其中的美妙，我想你都是知道的。”
莉迪亚眼中有些失焦。
仿佛，那个初出茅庐的女孩儿，自信昂扬的站在草丛中，仰着头说：“去到大海对面去，把那里美好的事物都买回来。”
那一个场景，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一样。
她回过神来，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极为平静的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是真心爱上了旅行吗？”
伯纳尔放下茶杯的动作一顿，才嘴角翘了起来，平静的样子就连语调都没有丝毫变化。
“当然，我现在也在终于明白，那些美好的事物，究竟有着多么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走出去，才明白自己以前的坐井观天。
伯纳尔第一次，做着自家的轮船离开港湾的时候，看着汪洋大海，甚至一眼望不到头的蓝色。那个时候，风浪带来的摇晃并没有吓退这个堪称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
而是无尽的兴奋和野心。
“去他的继承权，该死的继承权。那算个什么！”他冲着大海嚷道。
若是有着家族的底蕴，和他如今干干脆脆的自己打拼。难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那只是那些好吃懒做的人，才会望而却步的事情。
伯纳尔看到的，是第一次离巢的雏鹰，看到了悬崖外的广阔蓝天。
“我想，我终于明白你喜爱他们的原因。”伯纳尔笑着抚摸了下自己腰间系着的香囊，“就连我第一次去到东方的时候，都不可抑制的为那里的景色折服。”
“东方？”莉迪亚眼眸一亮，声音也微微大了几分，“你去了东方！”
坐在一旁的达西，自然没有错过女孩儿难得失态的模样。也深深的将东方这个事情记在了脑海里。只不过，有没有一丝丝对于是伯纳尔先生使得女孩儿失态，心里不爽吗？
这个，达西早已经修炼得不动声色，面目上平静得很。
“是的，东方。”伯纳尔笑道，“我的船只去了很多的地方。而我跟着一同去的，除去了这片大陆，便是东方。”
听到前世故土的激动，让莉迪亚一时间心如擂鼓。不由自主的，也就稍稍显示出了几分激动来。
等过上几个呼吸的时间，她便已经按捺下了跌宕的心情，慢慢点了点头。
“是的，那里是很好的。”莉迪亚说道，“我在书上看到过。”
女孩儿默默的坐下，有些僵硬的饮了一口茶，才抬起头来，继续着刚刚的话题：“所以，那一个打磨精美的滑轮，你是从何处买到的？”
“这个啊……”
伯纳尔眨了眨眼睛，有些戒备的看了眼一旁的达西先生。
“你若是不愿意说，也不会强求。”莉迪亚笑着看了眼一旁的达西，“他是我的未婚夫。”
伯纳尔闻言，低下了头。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来，嘴角翘起了几分极冷的弧度。
“是的，你的未婚夫啊……”他的声音更像是在叹气，而不是普通的说话。
男人的肩膀起伏了几阵，像是极为用力的在呼吸着这一处会客厅，愈发憋闷的空气。
半晌，他才抬起头来，笑得一脸云淡风清：“是我在交易中遇到的朋友，价格也确实是当初我卖给史密斯先生的价格。”
莉迪亚点头：“所以，我们也算是沾了你的光。”
“哈哈哈！”伯纳尔爽朗的笑了几声，微微仰起头看着这处天花板上精美的油画，极为认真的欣赏了一会儿。
他撇了撇嘴：“我想，是的。不过，我心甘情愿就是了。”
男人说得欢快，可明眼人都能看到他脸上的那副笑容，悲伤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了一样。
越平静，越是悲伤。
莉迪亚看着，说实在的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理查德。”她说道，“我选择了，也选定了未来的伴侣。”
只是一个眼神，达西就已经明白。他站起身来，走到莉迪亚身旁。任由他的小姑娘挽住了自己的胳膊。
“威廉，他会是我的丈夫。”莉迪亚说道。
伯纳尔没有抬头，却是张了张嘴，本欲说些什么的样子。却又一时间没了声音，就那么半带着微笑前的古怪模样。长着嘴，低着头，呆愣了好一会儿。
“我知道了。”他终于说道。
莉迪亚叹了口气，手慢慢的落在了伯纳尔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你是个很好的人，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说句实话，我从未真正的怪过你。”
伯纳尔一下子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过快的速度让他眼前像是唰得一下，实在看不清。仿佛站在面前的女孩儿，还是那个曾经会躲在自己臂弯下的小女孩儿。
“当然了，第一次得知的时候，有点儿委屈是一定的。”莉迪亚眨了眨眼睛，歪着头想了想。
伯纳尔轻轻开口，却只说了很少的一句话。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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