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晚，林卉做了个梦。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房间，母亲坐在雪白雪白的床上，一边翻着相册一边流着眼泪，容颜是显得那样苍老。
父亲站在角落里，平时挺直的身躯已经变得佝偻，黑发也不知不觉掺杂了许多斑白。
他背对着房间里的人，静默抽着烟，背对着房间的人，一直一直望着柜子上弟弟的照片。
照片里弟弟笑得很开心。
林卉15岁那年，弟弟林南因病去世。
……
林卉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难得有一次醒来，不是站在那条街上。
她坐了起来，把灯打开，刺眼的光线让她闭上了眼。
等眼睛适应光线后，她看向墙上的时钟，晚上十一点半。
最近她都睡得挺早的。
林卉双手抱着脑袋，脑袋和手肘都深陷在柔软的棉被里，眼泪染深了棉被上的花纹。
好一会后。
“妈的…”
寂然明亮的房间里，只有林卉的声音幽幽晃着，语气中透着对自己深深的唾弃，“我这是自己没事找事……”
怎么睡过去的林卉不知道，反正等她回过神，她又开始了新的轮回。
林卉一恢复自我意识，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会有出租车的方向。
林卉拦下出租车后，手机就急促响了起来。林卉没有立刻接，而是先坐出租车上，然后让司机开车去xx区xx小学。
望着手机上面显示的陌生号码——或者也不能说是陌生了，毕竟都见了几十次了。望着这个号码，林卉给自己进行了自我暗示催眠。
最后，她毅然接通了电话，一下子换上了温和的语气：“喂，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的？”
“你好……”那边的女声依旧柔弱而无助，“我……”
她顿了顿，说下去：“我想要自杀。”
“发生了什么事了吗？”林卉表面心平气和问道。
“我太糟糕了…”
确实，你挺糟糕的。
那女孩念叨着两句，然后大哭了起来。
“我…我太糟糕了，是我太糟糕了。”
林卉冷漠听着她哭。
女孩哭了一会后，稍微冷静了些，开始讲自己的事情：“我觉得我对不起父母。他们生我养我，我却没能做出相应的回报，不能让他们满意，我觉得我自己太糟糕了……”
那自杀便是回报了吗？
“自责让我太痛苦了，我控制不了自己…”女孩抽抽搭搭说道，“更可怕的事…我居然会有…杀死父母的想法。想着杀死他们，我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不对的。父母没有错，错的是我！错的都是我！我居然还会有这种想法，我实在是太糟糕了，我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女孩又呜咽了起来，带着浓浓的无助。
林卉停止了内心的嘲讽，她发现这女孩想自杀的原因…和她原本想的不太一样。
“放松，你别难过。”林卉的声音是偏低沉的，很容易安抚人心。
“你最近考试了？”林卉问。
“对——我退了很多，我父母很失望。”
想来这就是关键了吧？
“这让你产生了自杀的想法？”
“是的…”
林卉舒了口气，斟酌着字眼，缓缓说道：“既然你觉得对不起父母，就要想办法回报。但如果你自杀的话，对他们是最大的打击。我问一下，你的父母还年轻吗？”
“我父母…？”对方好像在犹豫这个问题的答案。
林卉：“你假想下吧，你就这么跳了下去，你父母会怎么样？你的父母平时再怎么骂你，本质还是爱你的。如果你死了，他们可能会在一夜之间变得更加苍老，也可能在无数的日夜里流泪——当然，还可能连泪都流不出了，因为最大的悲痛往往哭都哭不出。”
“……”
林卉有点怕了这位姑娘的沉默，觉得自己这回已经很冷静温柔了，也尽量想说服她活下去的。要是她还是执意自杀…那她就真束手无策了。
“我给你唱首歌吧。”林卉说道。
“啊？哦好谢谢…”
于是林卉清了清嗓子，开始唱：“an empty street, an empty house, a hole inside my heart……”
“i'm all alone and the rooms are getting □□aller. i wonder how, i wonder why,
i wonder where they are, the days we've had…… ”
柔和的细腻的女声透过手机传到另一边。
林卉最终唱完这首歌的时候，出租车到达目的地了。
伍·救赎
林卉最终唱完这首歌的时候，出租车到达目的地了。
林卉比了个手势让司机别出声，然后付了钱，下车。
林卉下车，就听见那头女孩子轻轻说了句：“谢谢你。”
“不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根本宗旨。”林卉平静说道。
“那，再见。”
“嗯…嗯？！等…”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这时林卉已经站在xx小学后墙，这一瞬整个人如坠寒窖。
明明就欠这么一点，难道还是逃不开既定宿命？不管她怎么挣扎，这个女孩都一定要跳楼自杀？
…不行，她可是好不容易决定救这个姑娘的。
纵然她知道只要再轮回，一切都会回到起点，就算救了她一次也没什么用，在林卉的世界里，这个女孩只会一次次选择死亡。
但林卉不考虑那么多…她的内心居然是想要帮这个女孩的，那就帮吧。
林卉握了握拳，心中燃起了不服输的火焰，踩在那石柱上想翻墙进去。
她必须快点！
……但现实是残酷的，林卉平素是个缺乏锻炼的，她可悲发现，她自己翻不过去。
林卉气得眼眶发红，咬牙切齿，就是不信邪。好不容易终于让自己半个身体趴在后墙上，就听见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请问…需要帮忙吗？”
这个声音——
林卉猛地往声音来源看去，就见那废弃小学的后花园里，此时正站着一个年轻女孩。
这是个清秀的年轻女孩，长头发，眼睛周围通红浮肿着，穿着鹅黄色的羽绒服，垂在身侧的两只手被冻得通红。
林卉死死盯着这个冒出来的女孩，脑海中闪现而过的是她唯一一次见到那自杀少女尸体的画面——确实是穿着鹅黄色的羽绒服。
终于……成功了吗？
也许是林卉的样子太奇怪了，女孩一脸防备后退了半步。
林卉目光闪了闪，道：“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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