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张教主才华横溢,我不敢埋没。”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样?”谢逊又说话了,“成个亲罢了,是什么难事?而且你年纪轻轻,既不嫁我无忌孩儿,难道要守寡一辈子?”
张三丰也看着我道:“你们年纪轻轻,实在不必瞻前顾后,正该纵意江湖。”
我心说,我是想纵意江湖。我本来的打算,便是风流快活,什么人品道德也不讲。
但你这个神经病的徒孙,咬着我不放,把我吃干抹净还不够,竟要我一生跟随。
而且,谢逊的话更可气。
他的意思,我是别想偷偷摸摸找男人了。这天下间,除了张无忌,我谁都不能找。
他真疼他义子。疼得让我牙根痒。
“张无忌,我单独和你说。”想了想,我对张无忌道。
不论张三丰还是谢逊,对我都有恩,我不能在他们面前放肆。
“好。”张无忌点点头。
我们走到外面,来到一处僻静处。
“武穆遗书,我收到了。”张无忌开口第一句话是这个。
我点点头。
“成昆是你逮住的。”他又说。
我又点点头。
张无忌便笑了。
他笑什么?我有点不高兴,抬头瞪他。
他五官英俊,神情快活,这会儿就像沐浴在阳光下的向日葵,整个人金灿灿的。
“芷若,你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他看着我笑,又明媚又温柔,“义父待你好,你也念着他,你实在是个温柔又善良的人,我真喜欢你。”
我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还没说出口,又被他打断了。
“芷若,我武功很好。”他看着我笑,“我可以给你当护法,保峨眉派铁桶般坚固。有什么苦活累活,都可以交给我。一旦有恶人来袭,我也可以打先锋,不让芷若费心。”
他非常热忱地推销他自己。
“我练有九阳神功,到了冬天我可以给你暖被窝,保管你一晚上热热乎乎,不会冷。”
说得好像我买不起炭似的。
“芷若,我年轻力壮,保管每天晚上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呵呵。
“芷若,我……”
他还想再说什么,我打断了他。
“张无忌,你以为你搬出张真人和谢狮王,我就会妥协?”我微微仰头看着他,声音淡淡的,“我不想嫁给你,因为我不喜欢你,你找谁来都是一样。你收手吧,不要弄得太难看。”
他怔了一下,面上金灿灿的笑意都淡了下来:“芷若不喜欢我?”
“嗯。”我抿着唇,微微点头。
他不信的模样,问我:“你抱过我,亲过我,还跟我睡过觉。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跟我做这样的事?”
“想做便做了。”我说道,“但以后我都不想了,所以我不和你成亲。”
“可是芷若,你为何以后不想了?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我可以改。”他怔怔地道,声音里有一点小心翼翼。
这点小心翼翼,让我心里一涩。
我有种自己在造孽的感觉。
不,他擅长做戏,就算真的心里难过,又岂会大张旗鼓地表露出来?
“张无忌。”我平静下来,认真地看着他,“我不会和你成亲,我也不会只有你一个男人。懂吗?”
他眼中的亮度直直减灭。
又受伤,又黯然,透着一股绝望感。
明知他做戏,我仍是心中一瑟缩,不再看,转身便走。
然而心头像被什么抓住了,有点呼吸不上来。
他在算计我。
我告诉自己说。
他不是真的难过。
他怎么可能难过呢?他那样聪敏狡诈的人,这样的举动,无非是在博我的心软。
而我不能心软。
我一定不能成亲。
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新婚之夜的血腥。
那是真正的深渊。
我这样想着,然而到底忍不住驻足,回过头去。
我想再看他一眼,再下山。
然而就在我回头的一刹那,瞳孔立刻缩紧了。
只见张无忌眸中无光,幽沉如渊,他举起右手,缓慢而坚定地劈上自己的天灵盖——
咚!
他双膝跪地,随即整个人倒了下去。
额头上有鲜血一行行流下。
“张无忌!”我只觉得心跳停了一瞬,脚下比脑子反应更快,当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折身返回,把他抱在了怀里。
“张无忌?”我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你干什么?”
他虚弱地睁着眼睛,声音微弱:“芷若,我喜欢你,没有你,我不想活了。”
“来人啊!”我抬头尖叫,“张真人!谢狮王!来人啊!救命!”
一道道身影跃来。
见到我怀里的张无忌,都惊呆了:“发生什么事了?”
“无忌怎么了?”
张三丰的神情异常严肃:“别动他!”
他蹲下去,给张无忌把脉。
刹那间,他痛心疾首地道:“无忌!你为何如此想不开?”
“师父,无忌他怎么了?”宋远桥等人着急问道。
张三丰跪在张无忌的身侧,面色沉痛地道:“他劈碎了天灵盖,已经……没救了!”
“无忌孩儿!”赶来的谢逊听到这一句,痛道:“女人追不到可以慢慢追,你怎可做傻事!”
张无忌的眼睛几乎要阖上了,他张了张口,气若游丝:“芷若不喜欢我,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我只能,不给她添麻烦。”
因为我不喜欢他,不想让他纠缠。
而他喜欢我,就想纠缠我。
所以他杀了自己,不给我添麻烦。
周围几个大男人都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五弟就这一点血脉……”
“五弟啊,我们对不起你!”
俞岱岩和殷梨亭都哭得一脸泪。
我跪坐在张无忌的另一边,紧紧抿着嘴唇,既不哭,也不说话。
我心里很空。
万千情绪都入不得我心。
我就像一具石头雕刻的人,冷漠,无情。
“张无忌。”我叫他的名字。在我出声的一刹那,我看到他阖上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众人都不哭了,凝神看着我和他。
“其实,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对他道,“你活下来,我就告诉你真正的原因。”
他的眼皮颤动得激烈起来,仿佛要努力睁开。
但他没有睁开。
他受伤的地方是头颅,伤情颇为严重,必死无疑。
当年纪晓芙就是这样死的。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低头看着他,轻声说道,“很长,很离奇,你都不一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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