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定了辆林宝坚尼,红色的。”
林宝坚尼啊?不知道是不是今年的新款,红色……红色好骚包啊,妈的意大利跑车都卖的死贵死贵——等一下!这人买跑车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赵启平大力揿住车钥匙,福特尾灯闪两闪,车门非常响亮地咔哒哒一声响,像即将冬眠的熊踩翻了捕兽夹。
“——给你定的。你要是不喜欢红色就说,我回头去换个颜色。”
赵启平吞了记口水,很有志气地挺胸迈步往自己的破车那边走,看上去好像是毫不动容,然而却暗搓搓在心里哀嚎着:那可是林、宝、坚、尼、啊!啊啊啊!
庄恕关好门打着了车,从后视镜里看见黑色礼车正在缓缓后退给他们让路,旁边的赵启平还是咬着牙凝重不屈,便笑道:“想什么呢,这么严肃?”
赵启平还是不言语,端得像个神道似的一脸凛然,等拐过街角确认看不到萧景琰的车了之后才嗷嗷嗷地叫唤了一通:“我操这傻逼真舍得下本儿,林宝坚尼啊!!这他妈多大一个糖衣炮弹!”
合着刚才那都是装的?不过这个岁数的男青年不爱美女的或许有,天生取向问题没办法,但不爱跑车的还真没两个,就算买不起那也不耽误喜欢。庄恕给了一脚油抢在红灯之前穿过路口,才六十迈出头,后视镜已经晃得和帕金森一样,赵启平赶紧提醒他:“慢点慢点,五六十迈就行,这车比电动轮椅快不了多少,你不要对它期望过高。”
“宁可开六手福特也不要林宝坚尼,啧,你这得算是富贵不能淫吧?”
赵启平表情沉痛:“不,你说错了庄师哥,其实呢,我是个富贵非常能淫的人,”他口风一转,伸手去戳庄恕的下巴做调戏状,“不过要是你的话当然就完全不同啦!这么帅,就算不富贵我也是很想淫一淫的。”
能成为赵启平“很想淫一淫”的对象,说实话,庄恕还……挺欣慰的。
本来这事儿一打岔也就过去了,谁知航班上提供的杂志插页好死不死还是林宝坚尼。赵启平伸出手指沿着跑车的轮廓描了一遍,特别惆怅,特别感慨:“啊,万恶的金钱!”
庄恕逗他:“既然你富贵非常能淫,那为什么不认下这个哥?”
“能不能是一回事,想不想是另外一回事。”赵启平啪地合上杂志,竖起刚才摸跑车的食指在庄恕脸前晃晃,“说实话,要不是那人带着男朋友,我简直以为他是来泡我的,我说庄师哥,你也多少有点紧迫感啊?”
庄恕一愣:“男朋友?我以为那是司机……”
赵启平毫不掩饰地鄙视了出厂设置就没安着gaydar的庄师哥,摇头晃脑盒盒盒了半天,又觉得迟钝也有迟钝的好处。万一以后有人对庄恕抛媚眼,估计这人也领会不到,说不定还要当是眼周轮匝肌痉挛,可以说十分放心了,遂扳起两个座椅中间的扶手往庄恕那边靠过去一点儿,笑嘻嘻摸他大腿,稍微淫淫意思一下:“你就当是司机也行。”
等到站到自家那条街口的时候,赵启平在满街还没来得及撤掉的圣诞灯饰里终于有了点近乡情怯的意思,这一路都有说有笑的其实也是为了掩饰紧张。他的表情现在庄恕很容易读出来,眼角耷拉着,薄嘴唇也抿成条线,大概是既失望又担心吧。赵启平飞快抬手一指:“那个没亮灯的骑楼就是我家——老头儿这时候肯定是睡了。”他说得没什么底气,庄恕当着人不好公然去牵他的手,借着接过行李箱的动作轻轻碰了碰他手背:“别自己吓自己,你钥匙带了吧?”
坏消息是屋里没有赵医生,好消息是同样也没有赵医生的尸体。赵启平楼上楼下茫然转了一圈,所有东西都在原来的地方,只少了一只不大的登机箱和几件厚衣裳,以及抽屉里的护照,看上去赵医生只是出了趟门又没告诉儿子而已。赵启平不那么担心了,不过很受打击,杵在老头儿卧室门口叹气:“老年人迫不及待迎接自由的嘴脸,啧,太不让人省心了。亏我还这么担心他,回来必须让他报销机票。”
庄恕从背后搂一搂他的肩膀:“你和你爸感情不错。”
“当然了,老头儿和我那是相依为命……”赵启平拿起床头的相框递给庄恕,“你看,我高中毕业典礼,老头儿帅吧?”
照片拍得很好,赵启平搂着一个男人的脖子,两人都很帅,但庄恕刚看了一眼就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想叫,想哭,也想狂笑,心里满满当当五味俱全,憋得快发疯——谁会想到赵启平嘴里的老头儿就是自己的父亲?庄恕离开家的时候已经五六岁了,绝不会认错这张脸,哪怕过去了快二十年也不会——原来已经那么久了,他记得自己有妻儿吗??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找过他们?!他为什么养大了赵启平却忘了自己??!
刹那间他心里甚至不分青红皂白地恨上了赵启平,恨他能跟在这男人身边长大,转念一想又是莫大的恐慌:赵启平如果是赵医生的儿子,那就等于他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上了床!这一刻他简直想向随便什么神灵祈祷,无论如何,赵启平千万不要是赵启平。
赵启平全不知庄恕心里此刻正百转千回,转头笑道:“怎么不说话了……诶?你脸色好难看。”
“嗯,可能是有点累。”庄恕随便找了个理由对付,赵启平煞有介事点头:“累就算了吧,本来还打算在我从小睡到大的床上来一次的……”他眼睛亮闪闪地等着庄恕欣然答应,然而庄恕脸色更加不好,低声道歉之后就进浴室去了。
#庄恕:平平是不是我弟弟? #平平:我爹哪儿浪去了? #七爷:糖衣炮弹难道不管用?
第15章 认哥这种事也有买一送一?
他们在旧金山只住了一夜。赵启平睡在自己房间,不大的单人床特意空出半边,但庄恕始终没有进来,据他自己说,他在客厅看电视,看着看着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番说辞赵启平一个字也不信,庄恕也没指望靠这几句话就能蒙过去。临走之前他已经把两份生物检材交给了实验室,正儿八经签了委托合同,估计今明两天就会有结果。刚看见照片的时候他也确曾想过马上和盘托出,然而看着赵启平一口一个老头儿的表情,实在是开不了口,最后决定还是等结果出来再说。如果一定要有人揭穿真相的话,那也不该是自己。
他甚至还设想过这样的场景:赵医生——他没法把照片里那个人和记忆中的爸爸重合到一起——被迫亲口承认和赵启平没有血缘关系,接着自己就站出来当面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有妻子、有个叫赵小斌的儿子和还没来得及取名的女儿。那一刻的赵医生会是什么表情,庄恕真的很想知道,但他也知道,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最受伤的一定是赵启平。
如果能选择的话,庄恕不想让赵启平伤心,他不舍得;但终归是十几年的心结,一夜之间无法释怀。他反复跟自己强调平平是无辜的,不应该为长辈的错误付出代价,然而心里还有个声音在越来越清晰地咆哮怒吼:那刚出生几天的妹妹难道就不无辜吗?妈妈就不无辜吗?他痛苦地记起妹妹圆鼓鼓的小脸,粉色襁褓沉甸甸压在自己臂弯里的感觉,然后是院子里的蔷薇,妈妈含泪的微笑,还有远远传来沉闷的鞭炮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不敢去想那到底是不是鞭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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