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最后落进了距离皇宫很远的山里。
雷狮带人找到我们的时候,正是第三天的傍晚,我和卡米尔当时一人拿着根刚烤好的鸡腿,看见雷狮突然出现在树林子里时面面相觑。显然我们都没想到雷狮速度竟然这么快,不过两天多一点就找到了我们,而这两天里,我和卡米尔还没有从那座看不见尽头的山里走出去。
如此高效率的行动,可想而知,若是我和卡米尔那时当真妄图远离皇宫并且死活不回去的话,必然只是一番徒劳。
事后我被雷狮关了整整三天的牢狱,没饭没水。不过只关三天牢狱我已经很诧异了,以雷狮的性子,没有立刻把我弄死简直是奇迹,毕竟卡米尔对他来说比很多人都要重要,我这次差点把卡米尔带跑了,他不震怒才怪。
但老实说,那三天里,我靠着潮湿阴暗的牢狱墙壁,心里对雷狮的感情只有满腔的——恨。
我恨他是理所当然,他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每天可劲儿地折腾我,好像根本不把我当成人。
但更让我恨的其实是我自己。
因为我对他的恨意太过不堪一击。尤其是在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他踏上山,踩着无数人的尸体,弯腰将我从满地的血泊中抱起之后,我对他的恨意便渐渐变得只剩一个不堪一击的空壳。
从牢狱出来后,听说卡米尔对雷狮说的此次失踪的理由是出去玩时被人打晕带走了,而我当时是被他连累的。可信度并不高。我难过而心酸。我被关牢狱的那三天里卡米尔曾偷偷给我送过水和食物。
他对我太好了,这让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一向不喜欢和雷狮以外的人来往,却偏偏喜欢和我待在一起。我曾问过卡米尔原因,他却什么也没说,被问得急了就会把书盖在我脸上说你要是真想知道就去问大哥。
但我哪敢真去问雷狮?因此直到现在,我心里始终对此存有极大的困惑。
不过困惑归困惑,即使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也并不影响我和卡米尔的关系。
我会开飞船,却并不熟练,好在羚角号比我想象中的好操作,第一次就那么误打误撞地安全度过。之后几次我慢慢习惯了操作羚角号。雷狮偶尔无聊了就会把我拎到驾驶舱让我操作,他则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瞅着我,直瞅到打瞌睡。
对于他困了也不去卧室睡觉的行为我其实是挺鄙夷的,不晓得他为什么非要留在驾驶舱看我驾驶飞船。现在回头想想,依然一头雾水。和卡米尔一样,他们兄弟俩总是不喜欢将做事的原因告诉别人,任凭别人如何抓耳挠腮,他们依然不动如山。
今日,我久违地再次碰到羚角号的方向盘,那些个遥远的回忆如走马灯迅速在脑海里闪过,回忆太长,闪灯却很短。
我吸了口气,冷静地握着方向盘,听见卡米尔使用无定之躯时,船体碎裂发出的低沉鸣叫。
我恍然发现,很久以前碎裂的心脏竟慢慢被修补了起来,在我不知道的时间不知道的地点,它突然就活蹦乱跳了起来。
☆、真相第十
竞速赛最为出人意料的是,金小队最后反超众人,逆袭般成为第一。我简直要为他们的机智鼓掌欢呼,聪明人总是这么……
我斟酌着,最后用与众不同来形容。但一想到他们用的那个加速方法,我就忍不住按着肚子笑。
至于雷狮此时的心情,不太好说。他原本就对那个叫金的有意见,现在似乎更有意见了,兴许是对弱者的藐视。也正是碍着这点,我连笑都不能光明正大地笑,那会显得我胳膊肘往外拐。
第二轮比赛即将开始,第一名率先进入场地。我趴在羚角号的玻璃上四处打量剩下的四十几名参赛者,扫了一圈后发现那个戴面具的家伙就在对面。
对于他盯着羚角号看的行为我没感到任何意外,只是他的眼神让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我看不清楚,后背却因他的眼神而发凉。
有时候人类的情感很容易实体化,即便没能亲眼所见,那种实体却能轻而易举侵入心肺,情感越深刻,实体化便更容易。我现在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但看着看着我就不由想了些别的。那家伙之前还藏头藏尾不敢出现在我们眼前,而现在,他不仅出现了,而且还是面对面地与我对视,甚至毫不遮掩对于我,或者说对于雷狮海盗团的敌意。那么,他现在是有恃无恐还是孤注一掷?
我陷入沉思。
若是前者倒是有待深思,但若是后者,那可有点棘手。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明枪,也不是冷箭,而是亡命之徒的绝地反击。
但再仔细想想,我自己也算是亡命之徒,亡命之徒面对亡命之徒,又有何可忧虑的呢?大不了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不是还可以选择以命搏命么?
我叹了口气。从以前到现在,乃至未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成不变。过去我曾努力过,努力在师父面前让自己活得像个自由的人类,可是并不成功。现在我也努力过,可有的事早已是定局,模模糊糊的自我欺人被人狠心地一层层揭开,任凭我如何假装不知道也没用。
“弗娅。”卡米尔喊我,我转头看他,他说:“可以走了。”
我应了一声:“哦。”然后被从后面走来的雷狮勾着肩膀推了一把。
“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察觉了。
我向前走了一步,停住,抬头看他:“三殿下,你后悔参加凹凸大赛么?”
“你是傻了么?”他露出看白痴的眼神。
我继续向前走,自言自语:“其实我不知道我是后悔还是不后悔。如果师父知道我来了凹凸星球一定会很生气,气到以后都不要再见我,但是如果不来的话,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她。所以,惹师父不高兴还是一辈子见不到她,我到底更害怕哪一个?”
“这还用问?”他打断。
我不明所以。他抱起胳膊,居高临下俯视我,嗓音不咸不淡,我却从中听出了鄙夷的意味:“你不是早就做出选择了么?”
我愣住。
“否则你现在怎么会站在这里?”他扯起嘴角,“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将它贯彻到底。后悔?那是什么东西?”
我怔怔的。他这话的意思是,让我继续按照原来的路向前走?
我抿了抿嘴唇:“可如果那是错误的,我要如何往前走?”
他停住脚步,抬手捋起我额前的刘海,这让我能将他的面孔更清晰地映入眼底,平静且锋芒毕露的一张脸。额上异样的触感叫我忍不住眨了几下眼睛,然后看见他用另一只手摸着脖颈左右活动了几下。
他神色不变:“那就跟着我走。”
走出舱门时,白花花的光线铺天盖洒下,我抬头去看他,最先映入眼底的是他微微抬起的下巴。他侧过头,光线便滑过他的半边脸,从紫色瞳孔将将好滑到鼻尖,光芒大盛。
我不由眯起眼。
“三殿下。”
他低下头,鼻尖的光芒淡去,只剩瞳孔里残余的缓缓流动的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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