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他没讲完,不过阿隐也明白他的意思。想到自己竟然抢了全城少女的意中人,她不由自主的有些得意起来,也不掩饰什么,便直言道:“是真的,你回去还是劝劝表妹莫要太伤心罢。”
小衙役哪里见过说话这么直白这么豪爽的姑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只想着这居于庙堂之远的江湖人果然就是豁达豪爽,又觉得恍惚间好像看见这位隐姑娘的背后好像伸出了小狗一样毛茸茸的大尾巴,得意洋洋的摇啊摇……
再一眨眼,就已经到了卢师父所在的囚室。阿隐周身轻松的氛围敛去,面无表情的进去了。
而此时此刻,展昭正在花园的小亭之中,面对眼泪汪汪的成阳公主。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本宫到底哪一点比不上阿隐姑娘?”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仆役们都被差遣在远远的位置,听不清他们二人的话。
展昭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公主哪里都好,没有什么比不上阿隐的。”
“你骗人!”她却捂着脸呜呜的反驳道,“如果我没什么比不上她,那为什么还会这个样子……”
她委屈极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一趟回了宫,想要再见展昭一面可能就再没什么机会了——母亲和哥哥疼爱她,由着她借着“体验民间生活”的由头追求展昭。可是若是展昭要成亲了,那她……还有什么理由再来见见他呢?
……而且,他说不定觉得自己很烦。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性,成阳就觉得心中无比绝望。她这一生都没什么觉得不自信的地方,可是独独在面对展昭时,她却不由自主的时刻胡思乱想着:他是不是喜欢江湖女子?他是不是不喜欢对民间什么都不明白的女孩?我是不是年纪太小了……他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想着想着,她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什么花容月貌身份尊贵,好像都……都一点也不重要了。
就连哭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她都有点忐忑的在想:万一他不喜欢女孩子总是掉眼泪怎么办?
展昭又叹了口气,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块洁白手帕递给成阳,语气温柔道:“你刚刚解了毒,身体还不康健,这般哭下去,万一又不舒服该怎么办?”
公主感觉心脏又猛烈的跳动起来,展昭的话永远像一股暖流一样让她着迷。这说明他好歹还是关心我的——她不由自主的这么想到,但下一个念头又忽然冒了出来:不……他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才关心自己的。
于是她才不肯接展昭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抽泣一边控诉:“展大哥……展大哥也只是因为我的身份才这样关心我的,如果我不是公主,那你是不是都不肯理我?”
展昭看着她,很认真的讲到:“在公主看来,展某是那样无情之人么?”
“若是你有情……又为何……又为何让我如此伤心?”
……这明显是两码事嘛——展昭有些头疼,他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太适合情情爱爱的风月之事,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的,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羡慕那些风流韵事满地的浊世公子们。
不过他还是尝试着跟这别扭的小公主解释:“若我真的是个无情之人,那才会抛弃阿隐,为了当天家的娇客赢取公主……可是公主,这样的展昭,您敢嫁么?”
成阳一下噤了声,半响才别开了目光,喃喃低语道:“……我敢,我愿意。”
展昭皱了皱眉,又递过了帕子。成阳总算不哭了,她也觉得有点难受,于是乖乖的接过帕子擦擦脸。
闭着眼的时候,展昭的声音像是从风中飘来的一样,明明听的很真切,却好像怎么也抓不住。
他说:“可是展某不愿意。”
第73章 73
[言之有物]02
“你居然真的能忘了燕小六,回来和你的展大侠双宿双飞。”
卢师父的语气嘲讽,似是想装作不经意间揭开她的伤疤一样。只可惜他虽然在老板身边呆的时间够久,这虚与委蛇的功夫倒是没学到位,眼中刻骨的怨毒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
阿隐冷冷的看着他,决定用同样恶毒的话回应他:“是啊,我可以和展昭幸幸福福的生活,可惜你的老板早已经被我杀死了,你还记得么?”
老实说起来,她不算一个修养特别好的人。她恨老板,于是杀他的时候也不忘记在他身上多戳几个洞。她恨卢师父,于是就算只能过过嘴瘾,也要跑到这开封府大狱中狠狠伤害一番这个男人。
——毕竟他的弱点实在是太明显了。
果然,卢师父脸色瞬间就变了,那平淡的面具忽然被“啪咔”一声击碎,漏出隐藏在其中歇斯底里的真面目。
只见他面目狰狞,忽的向前扑出去,伸出双手像是要掐|死她一样。阿隐反应很快,向后退了几步,他的手就够不到她了。
这是开封府专门用来关押危险犯人的牢房,位于整个大牢最底部最阴暗的地方。阿隐当年被关押时也没有这个待遇。犯人被关进来之后,手镣脚镣齐上阵,另一头又固定在墙上,锁链不长,因而活动范围十分有限。
光明如开封府一样的地方,也有如此阴暗可怖的地方。这是属于罪人的地方,这是属于罪人的下场,他们不配被同情,也不配拥有正常人能够轻松拥有的一切。
阿隐笑了一下,似乎有点得意:“当年你和老板干下那桩桩件件的时候,是否想过居然也会有人走茶凉的时候?”
卢师父啐了一口,恶狠狠道:“你这杂种,不配提起老板!”
阿隐面无表情的盯着看他,过了一会儿才一字一句道:“他这种人,我连一个字都不想多提起。”
卢师父那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痛苦的扭曲起来,令他一向显得光明正大的面庞显得十分不和谐,那副格格不入的恶人落魄的模样又显得格外滑稽。
他呼哧呼哧的重重喘气,而阿隐则审视着这少见的主次颠倒的场面——从前都是她被逼的如此痛苦,老板和卢师父则享受着从她身上汲取到的乐趣。如今这主次颠倒过来,阿隐真切的发现,原来看着自己恨的人被逼入绝境狼狈不堪……是真的感到很开心。
“老板运筹帷幄,在娘娘庙呆了几十年也不曾被官府虏获。而你这一趟,”她顿了顿,又说,“跟在老板身边那么多年,没想到你的确连一个恶人都干不好。”
卢师父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她,嘴中恨恨:“早知道……当初就该早一些了结了你,今日也轮不到你这小娘皮在此妄言!”
“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老板好歹养了你和你那倒霉弟弟十几年,你却如此恩将仇报’之类的老套台词呢。”
“呵,”他冷笑了一声,“对老板而言,养一群小孩不过是为了消遣罢了,他对你们的确是一点恩情也无,只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居然真的,真的能杀了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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