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橙这么说，叶修就猜她要问和周泽楷的事。果然，苏沐橙一直盯着门口，盯到听不见楚云秀的动静了，转头问他“怎么样啊，好不容易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你俩就没说点别的？”。还配上那种很鬼精灵的表情。
叶修背对着苏沐橙，打开电脑，没什么好对苏沐橙隐瞒的，他便说，“说了啊，说起他女朋友，还是季冷的女朋友给介绍的，你和季冷女朋友不是也认识么，她有没有说要给你介绍男朋友？”
“早说过，我拒绝了啊，周泽楷主动跟你提他女朋友啊，他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刺激你啊！”
“……他已经长大成人了，没这么幼稚，而且是我先提的。”
“那就是你刺激他。”
“……”
叶修拍前后裤子口袋，他的优盘不知道去哪了，他起身去找自己的斜挎包，包是空的，直接拿了口朝下倒，倒出来了，拇指大小的一条。
又坐下，插上优盘，叶修才道，“我说你快别操心了，我俩早没事了。”
苏沐橙便也听话地静了一会。叶修噼里啪啦打着字，她在钝钝的敲击声中轻悄悄地说，“我这不是看你俩又续上了嘛，都说前任间只要有个机会，复合起来特别容易。”
打字声断掉了，“人家都有女朋友了好么？”
“要是没有呢？”不等叶修回答，苏沐橙又说，“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男一不管过程跟谁在一起，最后一集都得回去找女一。”
“你也说是电视剧里！”普通人的生活和电视剧能一样么？普通人也没这么多割不舍，放不下，年纪越大，见识和经历得越多，越会觉得感情不是唯一的“业余生活”，感情的挫伤，也不是一辈子的伤口。所以电视剧里才会有那么多从一而终，人也乐得感动于这种单调的、虚假的从一而终。要是生活中司空见惯了，还有什么好感动的？
苏沐橙也回房间去了，叶修写了一阵报告，觉得肩膀连着胳膊都酸疼得厉害，架在键盘上很辛苦。他虽然不上场比赛，受得累可一点不比在场上的选手少。
叶修点了支烟抽，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袅袅的烟雾中，眼前的世界仿佛离得很远。苏黎世的夜景比不来上海的璀璨，然而过分的繁华又是年轻而浮躁的，好像要借此掩盖不够久远的历史。他不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一扎进荣耀里，什么都忘了，苏沐橙又都听他的，不要求他带自己享受情调，所以这些印象竟然都是和周泽楷在一起留下的，夜景，美食，娴静生活的样子。
其实苏沐橙的问题，要他来答，他是答不上的，真有机会，他会再和周泽楷在一起么？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自己做的选择，过去的事，叶修很少回忆，总结。苏沐橙站在无条件向着他的角度，会认为是周泽楷不够坚持，他却觉得这些都是很正常的，意料之中，就算当初的分开是暂时的，只想冷一阵子，可这种本来就不牢靠的关系经过他退役、重组战队、又退役这段时光，只会越来越远。很多事都是那样，一直想着想着，突然有一天忘了，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不管什么习惯，习惯了都会延续下来，坚持是一种习惯，不再坚持也是一种习惯。
【周叶】小团圆（下，5）
国家队成绩斐然，世邀赛宣传又做得到位，国内掀起了一阵不小的荣耀热潮。正是冯宪君最踌躇满志的时候。
选手们归国时闹出的阵仗很大，说得直观点，每一分钟都能生产出经济效益。民间有粉丝自发组织的专门的欢迎仪式，官方有上头不吝嘉奖的贺电，有和联盟合作的媒体全程跟拍报道，还有纪录片宣布启动，正在紧锣密鼓地制作当中。出了参赛选手的战队，也不落下，高调投放广告为训练营扩招，战队所在的城市，也登了报纸庆祝……
可以预见，在未来的一两年内，这些人身上的商业价值，将会得到最广泛的吸收和利用。一个国产的汽车品牌，甚至已经抢占了先机，打出广告，宣布奖励每位选手一辆新款汽车。
这个汽车牌子也是国家队此行最大的赞助商，周泽楷是它的代言人之一。这一来，周泽楷的待遇自然要非凡一些，不仅单人宣传照多拍了几张，还有独家的访问，就在联盟总部的花坛边上取了块景。叶修是领队，在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是周泽楷的直系领导，访问就把他也捎上了。采访完，记者还指挥他俩摆出勾肩搭背的亲密姿势，拍了好几张合影。
轮回的经理来北京接周泽楷和孙翔，就在现场候着，和同样围观的联盟官员聊天。他看到周泽楷和叶修拍合照，相视而笑，眼神里很有默契似的，并不觉得怎样。叶修走路，被台阶磕绊得失去平衡，身体向一侧歪倒，周泽楷跟在他身后，见状胳膊横着伸过来，把叶修往怀里搂了一把，再放平，轮回经理也见了，也不觉得怎样。
完全不像那个时候，他临危受命，防着周泽楷和叶修乱搞，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连看周泽楷和叶修一点普通的正常互动，都认为有猫腻，举手投足间太黏连、太缠绵。
就连防火防盗防叶修的轮回老板、经理都翻篇了，不再提防着他俩了，那段时日，就真的过去很久了。
第二年的二月，按荣耀联盟历来讲，该叫第十一赛季下半。一个比赛日后的礼拜天，周泽楷在西湖边上拍广告，拍摄顺利，收工很早，他女朋友和季冷女朋友去逛商场了，打来电话说人太多，逛不动了，让周泽楷来接她，她定了爱吃的杭帮菜，可以直接去饭店吃饭。
女朋友的电话刚扣，季冷也打进电话来，劈头盖脸就说周泽楷不厚道，让他难做人，季冷声音笑笑的，所谓批判便是在开玩笑了，周泽楷问怎么了，季冷说，我媳妇说你媳妇买东西都刷你的卡，也问我要卡刷，你老哥我现在可正处在困难时期。男男女女，结没结婚都是老公老婆的互相叫，只不过季冷的媳妇是真媳妇，领了证的，还没到时间办酒席而已。也是因为他不久前才为结婚在杭州置办了新房，前一年的年底又结了一批食材的账，饭店还要留流动资金，他才没法像周泽楷那样大手大脚。
周泽楷什么也没说，别人说这种话，他从来不晓得要怎么接。季冷又说，其实是我媳妇非要我打电话，提醒你今天是情人节，别忘了送礼物，我说她了，操啥心啊，人家小周连信用卡都缴上了……
周泽楷抓着方向盘开车，怕被摄像头抓拍，一直带着蓝牙耳机听电话，车走到萧山体育馆附近，阻塞得厉害，像拴住的血管·。这一片他很熟了，知道前面有条小路可以在居民区内穿插，再拐上高架桥，便借了个绿灯的机会，拐了过去。季冷说到哪了，他不知道，反正电话已经挂了。视野倏然从两边向中间收缩，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大冬天的有羽绒服不穿，非要提在手里，很冷地缩着身子走路，神经病得非常扎眼，路过的人都要看上一两眼。
周泽楷也说不上来是先认出叶修的背影，还是先认出他买给叶修的羽绒服。他在叶修身边刹住车，鸣了两下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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