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奥斯本摸了下自己的脖子,在衬衫领口偏下一点的地方,他盯着面前红色天鹅绒覆盖的桌面,当泽莫以为他准备就此沉默的时候他道:“我活不长了。”
泽莫在那瞬间睁大了眼睛。
他并不是对此毫无预感,哈利。奥斯本对于生命表现出的强烈欲望和对于自己病情的部分描述已经让他猜出也许哈利。奥斯本的病情比他所预计的更加严重,甚至可能已经到了能够轻易威胁生命的地步,但是哈利。奥斯本的年轻让他对此并不确定。哈利。奥斯本不愿意透露这件事的原因也很容易明白——他才刚刚成年,刚刚可以继承父亲的奥斯本工业,他父亲的病情已经让手下人心涣散,如果再让手下人知道自己未来的上司也是一个活不长的人,奥斯本工业可能在瞬间就会分崩离析。他一定是想尽力维持这个家族企业的。
所以他对哈利。奥斯本能够对他说出这件事,是相当惊讶的。
“为什么。”他问。
哈利张了张嘴唇,又闭上,第二次张嘴时他才出声。
“你总是在对我撒谎,”他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他的眼眶变得有些红,但是他睁着眼睛,没有一丝水光出现。
如果说泽莫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他的心和他的理智总是不在一条战线上,比如看见面前的男孩这样,他立刻感觉到了心软,但是理智却告诉他要冷酷一点对待这件事——这个男孩对他是否还有其他的想法他还不能确定,最好不要和他有太多的信息交流,特别是关于这种私密的信息。
于是他选择了折中的方案,他坐到了哈利的面前,男孩不愿意看他,这是正常的,而他只是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说出来也许我能够帮助你,就算不能,你也许会更好受一点。但是你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
泽莫顿了顿,说出了一句也许不该说的话:“如果我把我的伤痛说给别人听,我也会更好受一点。不过我没有尝试这样做过,这太危险了,而且我不想这么做,可能我就想依靠这种痛苦让自己铭记。”
哈利抬起眼睛,和泽莫对视,他眼神中突然出现的脆弱让泽莫无所适从。
“我那个时候太蠢。”他道,语调有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觉得没有人真正的关心我,所有人都是因为我的钱财和地位才来接近我,我不知道我的定位是什么,我去找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对我毫不关心。所以我开始挥霍,我开始叛逆,我觉得只要我做那些出格的行为我的父亲就一定会注意到我。我对家族遗传病的严重性一无所知并且毫不在乎,我狂饮酒,玩通宵,参加各种聚会,和各种人交往,我说过我经历过一段疯狂的岁月——这就是了,我当时觉得世界都是空虚的,除了父亲的关心,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找不到任何的乐趣,生命对我来说不是值得珍惜的东西。”
他停住了,泽莫看着他,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闭了闭眼睛,他眼眶的红色似乎侵入到了眼内。
☆、第68章 交易
泽莫没有说话,这个时刻, 这个地点说什么对哈利。奥斯本来说说什么都是不恰当的。他只是注视着哈利。奥斯本的眼睛, 那里他的眼下有着很淡的青色,这曾经让泽莫一度怀疑他是否经常熬夜, 最后他告诉泽莫这只是天生的——不可否认的是,那很淡的青色和他发红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异常的脆弱, 几乎像是可以一击即倒。
他的身体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但是立刻停住了。
“有一次,不久之前。”他说, 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我喝醉了, 醉的很厉害,那次之前的几天我父亲才警告我, 说我这样做也许会让遗传病变得更加的严重, 我满意于他终于知道关注我了,根本就没有听他的话。我醉的很厉害,喝的酒伤到了身体的内部, 我被送进了医院的急诊室, 最后在重症监护室待了半个月, 他们才终于把我的病情控制下来——但是我的遗传病已经和我父亲差不多严重了,他今年四十九岁, 可我才十九岁,我在医院的那几天想了很久,在临死之前我才意识到了我之所以不曾在乎生命, 是因为我没有认真的思考过我得到过什么,我失去过什么,我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有些东西在即将失去的时候你才会知道它的珍贵。”哈利注视着泽莫的眼睛,“你知道的,对吗?”
“对,”泽莫道,他知道他没办法掩饰语气中的悲伤,“我知道。”
只是区别在于他所珍惜的东西已经失去了,并且再也回不来。
哈利。奥斯本轻轻的张了张嘴,他低下头,发出一声似乎是苦笑、似乎是哭泣的叹息。
“所以我意识到了,我和以前划清界限,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生活方式更健康,交友圈子更加的——”他仿佛在思考用词,“深层次?注重思想?”他笑了出来,“不知道,总之在我心里,和以前不一样就好了。他们说如果药剂没有成功的治好我的病,我还可以活两年左右,两年,也许我可以努力让我活得更久一点,”他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我想看完这个世界,我想经历那些我没有经历过的,错过的一切。我和你说过吗?”
“说过。”泽莫道,他意识他该说点什么,安慰哈利。奥斯本或者其他的,哈利。奥斯本刚才也许是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了,关于自己的,私密无比的事情,不管怎么说,自己理应同情他,自己也的确同情他。但是安慰他不像是安慰彼得,彼得是本身就很积极,很阳光的,只要稍加的引导,将道理讲给他听,他自己就会向积极的方面想并且吸收,但是哈利。奥斯本——有时候单纯的道理于他也许只是一句苍白的话,他习惯质疑并且嘲讽。
哈利。奥斯本看着他,忽然道:“我想抽支烟。”
“我以前经常抽烟的,还有大麻之类的违禁品——不过后来都戒掉了。”他接着道,语速有点虚浮的快。
“我没办法安慰你,哈利。”泽莫最后道,“我能够想到的都是苍白的言语,我只希望你能够完成你所有的心愿,最好能够得到研制成功的药剂,你不是一个坏人,同时还很聪明,你的死亡会让我心痛。”
“我知道,”哈利道,“我没办法让一个自己都受伤至深的人安慰我,对吗?”
泽莫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盯着哈利。奥斯本的眼睛,那里如同海洋一般的深邃,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但是泽莫没兴趣去弄懂那片海洋里究竟有什么,他更想离开这里。哈利。奥斯本一直在试图接近他,以自己的私人信息为交换意图将他过去的一星半点挖掘出来,他知道这是个复杂的交易,哈利。奥斯本可能对他有私人感情因此有了解他的欲。望,而和他分享的过去则会让他对这个英俊而悲惨的少年生出同情的心思。
哈利。奥斯本不会是那种希望别人借同情而喜欢上他的人,也不会是单纯的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和他分享一切的人,他做这些出于多种目的,而泽莫一时无法完全看清。可他也没有立场指责哈利。奥斯本,因为他也在欺瞒——虽然光明正大,也不能改变其本质,而哈利。奥斯本,至少将他一部分真实的内心展示给了泽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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