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着气喝了口手里凉掉的咖啡,“早就该想到了,走到这一步,最大的阻碍果然是一区人。”
邕圣祐看了看丹尼尔常坐的那个沙发,“而且说起丹尼尔,我想了下,我们明天还是把佑镇叫来,稍微打听一下今天的事情,以防万一。” 还得琢磨一下怎样避开丹尼尔的耳目,“毕竟,后患留不得。”
金在焕想着现在情况不明的李大辉和尹智圣,思考了良久,才赞同地点了点头。
*
朴佑镇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病例,他一向坚持要留下大部分病人的病情记录,哪怕大多数时候只是短短的一句“某年某月某日,死亡时间,几点几分”。
在这地方,很多犯人都觉得朴医生这种行为,只是一种花哨的形式主义。
他就这样有些自得其乐地整理着,偶尔会抬眼瞟下对面的病房。
那病房的百叶窗没有拉上,所以能从其中的缝隙里,隐约地看到站在里面的姜丹尼尔。
姜丹尼尔一言不发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朴志训,闭着眼睛的男孩子脸色格外得苍白。
他是在血雨腥风里长大的姜丹尼尔,他比任何都清楚,今天这件事带来的破绽背后隐藏的巨大风险,理智现在正焦急地提醒他,这个风险留不得。而他身处的位置,也在督促着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站在那里,现在他有充足的时间去观察朴志训——
任何姜丹尼尔看上的东西,都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他的所有物,朴志训亦然。所谓所有物,可以强抢,也可以丢掉——直到,直到这个小兽一样的人出其不意地伸出了爪子,狠狠地挠在了他的心脏上,一击命中。
他就站在那里,有些渴望、有些迷茫又有些憎恶。
然后某一个临界点,思绪里的理智终于占了上风。姜丹尼尔眼里那股熟悉的暴戾恣睢又涌了上来,他伸出了右手,毫不犹豫地勒住了朴志训的脖子。
这和之前在惩罚室里像是调情般的力道完全不同,姜丹尼尔几乎下了死劲,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在下一秒就捏断他的脖子。
他冷漠的视线顺对方他开始变红的面庞往下,他看到朴志训因为缺氧,额头上青筋突起,鼻子在无意识地翕动,嘴巴费力地张开——他的嘴角有些发炎,上次受伤结的疤没有完全好透,留下了一个淡粉色的印记。
可姜丹尼尔却因为这个小小的疤痕而慌了心神。
他的眼睛像是粘在了那块粉色的印记上。
为什么?因为姜丹尼尔记得这里,他记得他搂着他的腰,舌头在这伤口上反复舔咬,记得对方怯生生的舌尖,那像猫似的喘息;他记得有人曾经凑在他的耳朵边,温热气息打在他的侧脸,依赖又仰慕地喃喃——他在说,您对我可真好。
那时笑意盈盈的样子和面前这个濒死挣扎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男孩子蜷曲的头发,柔软的手指,甜蜜的嘴唇,眼里的水汽,细小的呻吟,立刻趁着他放松警惕的这个瞬间,再次占领了他的大脑。
姜丹尼尔的手像是烫到似的放开,他的动作卡在半空中。他死死地盯着躺在床上的人。
一室的安静。
“你赢了。”
他低声说出这句话,然后有些狼狈地夺门而出。
从门里大步走出来的姜丹尼尔,正好对上了朴佑镇来不及收回去的视线。医生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低头盯着手里的纸张,出声道,“你确定吗?”
男人地脚步顿了一下,在外人面前的他,迅速退下了刚刚在里面的那副模样,重新变回了那个把生命当草芥的掌权者。他警告似的看了医生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务室。
*
朴志训醒来的时候,恰逢朴佑镇给他换点滴挂的水,医生如往常一般带着口罩,用手指弹了弹药水瓶子,“只是葡萄糖而已,你躺了一天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朴志训静静地盯着医生的动作,“我没有让你失望吧?” 他看着对方疑问的眼神,笑着补充道,“上次您说,希望下一次见我不是为了帮我收尸。所以,这次,我活着来见您了。”
对方没有接话。
朴佑镇调整了一下输液速度,看着躺在被子里的病人,“这瓶输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他拿着刚刚换下来的空瓶子往外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这种自杀式的行为感到骄傲。”
朴志训有点愣住。
“我想你当然也没思考过,这么做值不值得。” 口罩模糊了他声音里真实的情绪,“要我说,我宁愿这次是帮你收尸。”
床上的人在医生走后平静地盯着百叶窗,一声不响。脖子隐隐作痛,他甚至不用低头看,就大概能猜到那里青了一片。
在姜丹尼尔掐住他的那刹那,他其实已经惊醒了。那么暴烈的力道和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在一瞬间就叫醒了他,但他不敢睁眼。
朴志训伸手轻轻地揉了揉脖子,在心里无声地回答了医生的问题。
他当然没有思考过这么做值不值得。
*
假设,年终的时候黄旼泫组织一次二区三区统一大调研的话,在“最讨厌本监狱什么地方?”的这个问题栏里,最高票的答案一定是浴室。
成功在浴室门外虐杀掉一个胖仔的朴志训,一定会深有体会地举双手赞同。
每一区的人,吃饭在自己区内的食堂吃饭,放风在自己区内的大楼里放风,劳动改造也是在自己区的地盘上劳改,他们阶级分明、规规矩矩。
除了洗澡。
仿佛是建造者在设计这个监狱时出了什么纰漏,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间澡堂——当然排除姜丹尼尔那种顶级大佬,他们都是拥有私人浴室的资本主义恶人——对于其余的大部分人,一间澡堂意味着,你在冲淋的时候,你隔壁间里站着的可能是任意一个区的人。所以,若是想洗澡,就得先祈祷。
幸运的时候,可以一人纵情享乐,不幸运的时候,遇上了比自己高层级的人,可能就会被干到趴。
这间亮堂堂的浴室里,总是及时地落实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八字标杆,维持着所谓“世界上死亡率最高的私人监狱”应有的尊严。
心思缜密如朴志训,在摸清了大部分犯人的洗澡规律后,总能在恰当的时间享受到一人独沐的快乐,并好心地把秘诀传授给了他的室友裴珍映。
但很明显,这里聪明的不止朴志训一个人。
比如说现在,他穿着刚换好的衣服,正斜着眼睛打量着从隔壁间走出来的赖冠霖。
“好巧,没想到会遇见你。以姜丹尼尔那脾气,放你出来在公共澡堂洗澡,可真是新奇。” 来者非常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下,看着朴志训脖子上的还未消下去淤青和新晋的吻痕,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上脸露出点惊奇。
“我背着他来的,” 朴志训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有事吗?”
赖冠霖:“虽然上面人把风声都锁死了,但你那事儿真的闹得很大。” 两人都知道那事儿具体指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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