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林知府就是那样的珍珠了?”常子兰怔怔地回想了一下,道,“他原该是珍珠。”
常老爷就安慰地拍拍自家儿子的肩膀,笑道:“不必灰心,想想天下鱼目有多少,珍珠又有多少呢?就算做不成珍珠,也可以争取做一颗灵动的鱼目嘛!”
常子兰哭笑不得,道:“既然这样,儿子明白了。”说着,便要告退,被常老爷一把抓住了。
“急什么,我另有事交代你。”就将三家合力,做制糖生意的事说了。方面目严肃道,“这才是以后我们这一支常家可以立足百年的基业,你须得小心谨慎。”
常子兰听得目瞪口呆,道:“这真能行?”他家里头就有一个小小的制糖作坊,所产并不多,也就卖给那些个红毛蓝眼的,一年下来也有个小一万的进账。
要真是如林瑜所说的,那可不是什么一两万能计算的清楚的。
“这种事还能有假?”常老爷回想起在林瑜那边尝到的几种糖,“以后这事就是咱们顶头弄,常家三成的份子,你大伯愿意给我们两成。”
“也是。”已经明白林瑜和常大学士那样的人,并不会将些许的银钱放在眼里,他们更关心的是朝堂是青史留名。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也不屑于骗人的,“那族里头?”
常老爷哂笑一声,道:“什么族里头,回头要是有合适的,咱们也的确需要人手。这要是不识相。”他冷笑一声,还真当他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都在背后说了什么好话?他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还翻不出天去。”
常子兰默默地点了点头。
所以当这几日依旧沉浸在激动中的常子兰突然接到一个来自府衙的人的拜帖,心情激荡自可知。
忙忙地亲自迎了人进屋,那人见常子兰这般热情,自以为得计,才刚坐下来,就忙忙地压低声音道:“小生有一个大礼,想要送与常公子。”
大礼,什么大礼?常子兰心里纳闷,还有什么能比林知府拿出来的东西更大的礼吗?他纳闷地问道:“不难道兄台不是林知府派来的?”
那人就嗨了一声,挥了挥手,笑道:“那个就知道死板的知府能懂什么,前头您可是被他坑惨了。”说着,他还贼兮兮地靠近常子兰,伸出一根粗短的手指,道,“您买的地啊,都买贵了。这上等的好田,也不过这个数。”
常子兰再笨也知道这个人并不是和府衙一个路数的了,他嘴角的微笑略僵了一僵,心道,前头刚在林知府面前做了那样的丑态,如今这人正好装在自己的手里,且听听他到底要做些什么,回头也好将功折罪。
便打叠起十分的精神,装作难以置信道:“竟是这样?怪道我说那些个农户怎么就这般喜出望外的。”愤怒了片刻,又颓然叹道,“罢了,他是知府,还能跟知府犟不成?不过一万的银子,扔了也就扔了。”偏偏又悄悄地做出肉痛的样子来。
那人听见一万之数,不由得咂舌,心道到底是阁老的族裔,这么些银子说扔就扔了。更是下定了决心要与常子兰打点好关系,孙家的想法他知道一些的,略略让一些与常家,好卖大学士一个面子。但是,听过了常家的财力,他灵机一动,为什么一定要以孙家的利益为先呢?他自己又不姓孙,又没有给自己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还不如讲这事全告诉常家,到时候常家得了兴化府的地,还能不念着他的好?日后有个万一,也好谋个肥缺——比起他的表兄弟来,他倒是想得更实在一些。
主意既定,于是他便讨好道:“如今正有个好机会,保管将您前头丢下去的银钱都给赚回来。”然后就将孙、闻两家的谋划一五一十的尽数与常子兰说了。
常子兰不意这人竟这般,身在府衙之时,悄悄地与母家孙家打掩护。结果到了自己这边,转眼又将孙、闻二家卖得一干二净,可谓是无耻之极。偏偏他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就这一份脸皮厚度,他也是闻所未闻。
见他那般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常子兰就故作为难道:“好是好,这是我一人怕是吃不下那么多,需得问过老爷才好。”
那人一听,只道自己已经搭上了常家的大船,就笑道:“原来前头都是常公子一人做下,真真好大的手笔。”就竖起一个拇指,又问,“只不知您怎么就运了那么些盐与林知府?”
常子兰以为他有心试探,便摆手道:“还不是家里的老头子说的,那知府在京里头与大学士又些许的香火情,这才立逼着我来了。倒骗我花了那么些,实在有失厚道。”
说着,就遣人去通报。
不一时,就听管家毕恭毕敬地来了,也不进门,只在外头道:“大少爷,老爷请您与这位贵客过去。”
那人心道,果然是大家气度,连个管家也这样不凡的,忙收了土包子一样打量人的眼神,生怕叫人不快,恭恭敬敬地跟着常子兰往外走。
为了不泄密,常老爷大手笔的将整家客栈都给包了下来。原本的掌柜伙计只当放了个长假,回头等常家寻着了合适的院子住下,自然能物归原主。
那人跟着常子兰学着身边管家的模样,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沿途经过不知多少的丫鬟婆子都远远地侧身行礼,他心里头羡慕,心道日后必也有这样的风光。正乱七八糟地想着,不多时,就出现在了一个小小的院落前。
又经过了层层通报,常子兰这才带着人进去了。
那人头一抬,不由得大惊失色,窗户下与一个陌生的员外说话的,不是柳秋池是哪个?他知道自己这回是栽了,来不及细想究竟为何,转身就要跑。
常子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就往里头拖去:“跑什么,这不是有好事么?”
边上就有人上前,帮着常子兰将这人如同拖死狗一般,拖进了常老爷的书房里头。
接了消息就忙里偷闲跑来的柳秋池欣赏了一下那人惨白的脸色,笑道:“多谢常员外援手,秋池感激不尽。”
常老爷忙摆手道:“哪里敢说援手,柳同知太自谦了一些。”须知他这句话的的确确是再真心不过了。前头刚得知自己儿子那边接待了一个可以将功折罪的人物,结果,就在下一刻,柳秋池就登门拜访。也不说什么要紧事,只闲聊到现在,若说这里头没有文章,谁信呢?
常子兰也是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时候总算对自家父亲说的鱼目珍珠论有了些切身的体会。未免地上这家伙转头就信口雌黄,倒栽他一把,毕竟他刚见识过这家伙无与伦比的面皮厚度。常子兰忙忙地将这个家伙之前说了些什么,哪两家人家,具体又有设呢谋划给抖露了个底朝天。
柳秋池就笑道:“前头林大人就知道这里头有人弄鬼,是以一直叫人盯着呢,谁知眼错不见的,竟叫他跑了,还来打扰了常员外常公子,秋池心中实在不安。”
那人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小动作一直叫人给看在了眼里,这才息了心思。颓丧地倒在地上,也不知是何下场。不过,好歹自己是个可以见官不跪的秀才,也没什么罪名,就算是知府一时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吧?想着,那人细腻稍稍安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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