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过去,他只命姑苏的人将林老管家一家人给接来了广州府,从没有自己回去的想法。再者,也的确是路途遥远,他不想在路上浪费时间。
等他交接了兴化府的事宜,在兴化府百姓不舍的相送之中,林瑜离开他任职的第一个地方。说起来,这新任的兴化府知府还是以个老熟人,即原福州府的知府,被林瑜坑了一把,没办法也只好回自己的任地的那位。
林瑜记得这个人胆子小,没什么能为。这一回从福州府这个上府降到了兴化这个只有两个县的下府,算得上是左迁了,只是品阶还留着而已。
这一回交接,这人连一点不满都不敢说出来,面对着升职加封的林瑜客气地厉害。也是,当初被坑了的时候,他就没敢说什么,这时候就更不用说了。
恭恭敬敬地送走了林瑜,这人算是松了口气。哪知道,事情根本就没有他想得那么美。
本府的事情都由外班的秀才们全都划分清楚地处理了,衙役是新招的,有什么小事他们也愿意做,但是要涉及什么敏|感的东西一个个一推二五六,溜得比黄鳝还快。
府衙所有人明面上都对他恭恭敬敬的,但是这个知府却深觉自己被架空了,每天能做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用印盖章。一点点的权利都没有,更别说捞什么银钱,连印着官印的库银他都见不到。
可是当他愤而一封奏章将不敬上官的兴化府上下告上去的时候,却石沉大海一点回音都没有。
而这个知府也就这么一次的勇气而已。
等林瑜在广州府接到消息的时候,他不禁对身边伺候的白术笑道:“没想到琏二哥倒是发挥了吃喝玩乐的长处,把人给哄得找不着北。”原来在林瑜离开后不久,贾琏就携着家眷来兴化府上任了,虽然很可惜没能和林瑜见上一面。但是他很快就在那一班的秀才中混得如鱼得水。
柳秋池见他很有长袖善舞的天分,就将那个老是没事找事的知府交给他。果然,在丑牛的配合之下,那知府很快就迷上了和三四个商人隔三差五摸两把牌,每次都能满载而归,有空就出去踏青赏花、和美人谈诗词歌赋的生活。
在这一点上,就连柳秋池都赞叹贾琏,难得庶务处理得不错,又能与人为善。
白术听了,就笑一声道:“也不知琏二爷院子里的葡萄架子倒了没?”这是说的王熙凤醋劲儿大,贾琏陪着日日笙歌只怕回去了没好果子吃。
“他也该收收心了。”林瑜轻笑一声,道,“如今在兴化府也好,我估摸着贾府也就这两年的光景了。”
当今的性子他还算有些了解,爱面子是真的,但是为了银子也是真的能豁出面皮去。真当满朝文武一个都看不出来这省亲闹剧为的是什么不成?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在了解到这一回各家采办的木石砖瓦、假山园景、古董字画等物从哪里来之后,也会默默的按下手中的铺子,不去与皇帝挣这一笔生意了。
这样的事情都做出来了,他难道还真的会放过这些人家不成。入罪几乎是一定的,但是只要不作死,比如擅自接受本应被抄没的财物,罪名不一定会特别重。
兴许能保住阖家老小的性命。
到时候,贾琏的官位必定保不住,不过,他在经商上有一些天分,倒也不愁。真正麻烦的,是王子腾那一边。
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今若要动贾家,势必先从王子腾开刀。自前年王子腾离开兴化府之后,他一直在巡边,这两年他们之间也没有多少联系。
他不觉得一个蔗糖生意能绑住王子腾,但是一个成熟的、刚巡视过好几个省份、并在军中经营了许久的将领,他的价值足以林瑜考虑是否将此人救下来。但是,王子腾的野心,当初在兴化府的时候,林瑜几乎光用鼻子也能闻见。就是因为此人权势心太重,若是真扯出反旗,林瑜也得防备他会不会在他背后放一记冷箭。
所以,这是一把双刃剑,能不能用,用不用得好,还需要好生斟酌。
林瑜想了想,命子鼠给苏木发了一封信。就在前两个月,从塞外回来的苏木主动给辰龙递了消息,恢复了联系。他如今已经升任了百户,按照他的年纪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快了,自然,其中也不乏王子腾的照顾。按照如今军制,苏木是从王子腾手下临时借调出去的,出征回来,自然也会重新调回去。
不过,人回去了,他不可能将自己所有的手下都带回去。最后,跟着他回王子腾那边的人也就十几个心腹,百户之名有名无实。
这倒方便了林瑜调一个地支过去,随着苏木混进王子腾的军队之中,横竖都是生面孔。等苏木的手下在军中混熟了,那地支的来历就更加没人提起了。
等安排好这边的琐事,林瑜拆开京中来信。信薄薄的没有多说什么,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年纪大了该成亲了,日子都已经订好了。果真就像是当初他彻底交给贾敏的那样,什么都不用他操心。
就等着迎新娘吧,信纸上,贾敏如是说。
第83章
在赫赫扬扬的后妃省亲的衬托之下,常柯敏大学士的孙女出阁仿佛并不是什么大事一般黯淡无光, 只在亲眷的圈子里流传了开来。兼之新郎并不在京城, 这一场路途遥远的亲事还要现将新娘子送去广州府,然后才能在那边继续剩下的一半。
是以, 哪怕两家都是诚意满满, 一个重金礼聘, 一个十里红妆, 这一场本该叫京城众人津津乐道的婚事就像是一个小石子丢进了水面一般, 迅速地销声匿迹。
且不说另一边的常家女眷多么的不舍, 这一头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地忙碌着,也就林瑜自己跟个没事人似的,就算被官场上的前辈调笑, 也未有红过一次脸。
倒叫那些不怀好意想看美人羞涩含羞的老不修扼腕不已,谁家少年不慕少艾呢, 偏偏这一个不大一样。
林瑜这是懒得再装,再者, 他已经是第二任外任了,表现得稳重一些也是寻常。
广州府本府的事务要是出乎意料的轻省, 现任的广东巡抚史睿是个实干之才,有他领着广东布政使司,不能说大权独揽, 但也差不太多。
上一任的知府就被架空的差不多了, 手下也就刑名这一块还能插得上嘴。但是这年头讲究一个官字两张口,无钱有理莫进来。除非实在没本办法的, 哪个小老百姓敢告状呢!
是以,林瑜一开始还挺闲的。
那边巡抚见他没有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打破他经营出来的局面,对林瑜也客气了很多。毕竟他是知道一些这个少年知府在兴化府的手段的,这一回他无论出于什么情况,没在广州开埠的关头和他闹起来,他也很愿意做个好长官。等他这一任捞够了功劳,走得时候自然会将手里权利尽数下放给林瑜。
林瑜还能不知道这位史巡抚心里的想法,无非是看在广州在他的任下开埠——兴许在朝堂上也有他的一番推波助澜的功劳。他不可能叫别人在他的功劳簿上啃下一口来,那么捏紧了手中的权利几乎是必然的。
这和林瑜一开始的计划不大一样,但是,在发现史巡抚和广东水师提督方珏不对付之后,他就放弃了原本的计划,而是将所有的活动往暗中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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