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醉金刚倪二原是市井里的英雄,仗义每多的屠狗之辈,他与林瑜相识原是一场意外,林瑜收服此人还略略花了一些心思,此处暂且不提。
却说他这般绞尽脑汁地盘算相识的可有可靠一些的人,还须得识文断字的方好,正好冯紫英处交割完毕,就往家里走去。
一时不查,劈面撞上了一个人,一把抓住了正要开口喝骂,却见是一个文弱书生,又是街坊邻居,忙松开手道:“原来是贾二爷,不是上学呢,怎的这时候回来?”
此人正是贾芸,听见这一声烦闷地挥手道:“快别提了,学堂里头闹得不像样,这上着真真没什么意思。”便隐去荣国府里头的凤凰蛋,将几个顽童大闹学堂一节给说了,说完只叹气。
这倪二听了,也摇头道:“便是我一个破皮也知道读书不容易,这般糟蹋。”他有一个才三岁的小儿,生得难得圆头圆脑的机灵,林瑜许了他日后的前程,叫倪二不知怎么喜呢!要是如贾二爷嘴里这些顽童胡乱打闹不知珍惜,看他这个做老子的不打断他的腿!
贾芸听了,心道竟不知这醉金刚还有这般心肠,不免觉得亲近一些,笑着安慰道:“老二也不必叹息,真要如今科状元那般的古往今来能有几个呢,便是考个秀才也不容易了,读书读书,明个理便罢了。我倒想着既读不出来,索性从族学里头辞出来,也寻个差事挣两个钱,也好叫家里头送快一些。”
醉金刚倪二听了,眼前一亮,又觉得这一番有担当的话甚和他心意,便笑道:“这可赶巧了,我前些日子正换了个新的东家,你也不必担心,再正经不过的。他待要开一个专卖胭脂水粉等女人家使唤东西的铺面,却苦于一时找不到现成靠谱的人,你若有心我就荐了你去。”
那贾芸听了,心道若果真是个正经的生意,应下又何妨。若不是,到时候再回学堂一会子,倪二这边也有话说。就笑道:“要是人家能看上我就好了,只是你也知道,我并未做过什么掌柜,只怕耽误人家的事。”
倪二就摇头道:“不妨不妨,什么没有第一遭呢?”说着,拉了贾芸就走,“正好日头还早,我先带你去见见人。”
这一走就来到了还在收拾着的醉仙楼,倪二带着贾芸从后门走了进去。他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哪能直接把人带去林瑜那边呢?便是他平时有事要秉,也从不自己去的,生怕叫人看见了他一个破皮往林府走,叫自己的新主公脸上无光。即使林瑜从不介意,他自己却想着,等卯兔来了更好了,他自动自发地往这里走,林瑜无奈,也就随他去了。
贾芸一瞅外头醉仙楼的牌匾,心道果真是个正经的,心里难免欢喜起来。
卯兔不意今日还有这般收获,又听倪二说这是个知礼的,身份还和贾府沾亲带故,不免问道:“贾二爷真愿意做个小小的掌柜,这个抛头露面的,算不得多体面。”
贾芸忙道:“不敢当一声二爷。”又笑道,“哪一家没几门穷亲戚呢,还敢论起体面来。我是没做过这个的,还怕你们不要。”
卯兔听着这人讲理,又想正缺人一时也找不出更好的了,就道:“这个不怕,横竖那边收拾起来还有些日子,这段时间你只管跟在我身边,看我怎么做的。虽卖得货不同,也相去不远。等那里收拾好了,咱们彼此都合意,就好定下了。”
贾芸更是喜得连连道:“正是这话。”回去之后慢慢与母亲说了,他母亲并不很乐意,只是这话说得也明白,只好应下。至此,辞去学堂那边,跟着卯兔悉心学起来。
这话报与林瑜知道时,林瑜点一点头就罢了。贾芸是原著里头难得有心之人,再者也有卯兔看着,出不了大褶子。
他正忙着自己府上翻新的事。
从三王爷手中三十万两拿下的宅子是物超所值,即使他从里头净赚十五万两,但是按这宅子本身的价值来说,却却是折价与了林瑜。
不过宅子虽好,里头家什当初早抄干净了,一应没有的,还需林瑜置办了进去。校场是得修起来的,还有一些不习惯的,少不得按着姑苏的样式一一改了过来。
幸好这一回,另有庄子上的工匠跟了来,连要铺设的管子都是在姑苏烧制好了直接带过来,直接装上就能用。即使这般,等宅子收拾得主院能住人了,时间也已经接近三月假期的尾声。
赶在上衙之前,林瑜在鲤奴和黛玉不舍的目光之中搬了出去。
这时候乔迁可不能悄悄的了事,不过按照林瑜怕麻烦的性子,他也只是分两天,一天只请了贾敏并两个小的;另一天请了上京之后走得略近一些的,热闹了两天,谓之为暖宅。
乔迁和醉仙楼两件事了结,再往城外冯紫英的马场庄子跑几圈,不知不觉就该正式上衙了。
翰林院修撰,从六品,掌修国史、实录,记载皇帝言行、进讲经史,草拟有关典礼的文稿。
林瑜一个刚进翰林院的小修撰,国史是够不到的。而能靠近皇帝的也是一个美差,一般都排满了,所以林瑜上班的第一天就被扔进书库里头修往年实录也就是可以预见得到的事了。
可以说是前头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冷。
林瑜眼都不眨,面上沉静,内心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愉快地往书库里头一钻。
被授职编修的辛宗平和邹溪云和他差不多的待遇,三人在书库里头倒是相处愉快。其余二甲三甲的还需再考一次。考中的就授予翰林院庶吉士,三年后再考一次,合格的再授予编修、检讨之职,不合格的就散与六部或出外为官,称之为散馆。
“这么说邹兄却想着三年后跟着一道散馆?”林瑜自己想着出外是有理由的,不过与自己一般前三甲的正好也是个不愿意留在京城,这就有些巧合了。
三人平日里一道去书库,下衙了自然也一道离开。在路上,听了邹溪云关于想要外放的想法,林瑜讶异问道。
“京城大,居不易啊。”邹溪云并不耻与谈利,也不是那种将孔夫子的话奉为圭臬,一个字都容不得他人易改的老夫子,否则也不能和林辛二人相谈甚欢。
“是不容易。”辛宗平颇以为然的点点头。林瑜瞧他一眼,知道他说得与邹溪云说得绝对不是一回事。
殿试之后,林瑜再上拜帖,才见到了国子监祭酒、辛宗平的父亲本人。别的不论,稍稍聊过几句,林瑜就明白他绝对是自己最不喜欢的那种人。也难怪当初辛翰林带着辛宗平死活不愿意回京城了,这祖孙两个和辛祭酒完全不是一个路子的人。
出了翰林院时,按照林瑜原本的习惯来说还早。这些日子为了迎合现在的上下班的时间,林瑜不得不将自己的一些习惯一一的改过来,实在是有些不适。
幸好明日就是沐休,便是他也想松快一些。
林辛二人在翰林院门口辞别了邹溪云,两人上了马车,先想着辛府上行去。
想起了前一段日子,林瑜不免眼神怪异地看了看辛宗平,问道:“你没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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