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楼是花满楼的百花楼,可这信却不是花满楼的信。
这信是寄给一只鸟儿的。
花雀每次衔信而来,扔进小楼窗外的乌鸦窝里便走了。
初时只觉这雀儿定是记错路了,可当第三封信来时,便不觉有些疑惑。
这难道真是寄给乌鸦的信?还是说这寄信人并不知晓信已寄错了。
花满楼微微皱了皱眉。他想到若那是封很紧急的信,如此岂不耽搁了。
可他并未打开那三封信。
像他那样的人如果未经别人同意,是永远不会打开那三封信的。
他只是提笔写了行字。重新绑在了雀腿上。
那雀儿终于又飞走了。
锦衣公子微微叹了口气。
万梅山庄里:
吴裙正在练剑。
这个时候已是夜里,可她还在练剑。三个月,她只学了一个招式。
那招式也很简单。
刺。
学剑之人总跳不过这一刺的。
为这一刺她练了一百零四天。
西门吹雪是个很严厉的师父。
开始时若是手中的剑被打掉,便要在门外跪上一夜。
一个剑客,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扔掉手中的剑。
吴裙的手已经很稳了。
月上柳梢。
那美人挽了个剑花慢慢收了剑。
她内力稍弱,因练剑出了些细汗,水红的衣裙薄薄的贴在身上,不由微微颤了颤。
正想着却见一件白衫扔在了身上。
那外衣带了些冷寒的梅香。
吴裙微微抬头便看见高处坐了一个人。
那剑客的神色依旧很冷。
“你太弱了。”
他淡淡道。
吴裙眼中微微有些黯淡。
她抬起头来盯着那白衣剑客看了会儿。
这世上很少有人敢这样直白地盯着西门吹雪看。
因那面容太冷峻,那双目也太过无情了些。
她缓缓摇了摇头:“我会超过你的。”
那水红的背影已融入了夜色中。
白衣剑客微微闭上了眼。
江南一座很美的小楼里。
花满楼又收到了一封信。
只是这次那信并不是寄到乌鸦窝的,而被雀儿衔着入了小楼。
花满楼正在浇花。
那朵兰花在他手中缓缓绽放着。雀儿立在肩头静静地等着他。
待那人放下手中水壶才轻轻在手指上啄了两下。
这实在是一只很有灵性的鸟。
花满楼笑了笑:“你又来了。”
他的语气很温柔,像是对一个老朋友在说话。
雀儿仰了仰头,将腿间的信封抖了抖。
那信落在了花满楼的手中。
“这是给我的?”
他温声问。
雀儿又啄了啄手指。
那信很别致。
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闻起来竟有种淡淡的水仙香气。
可花满楼却有些犯愁了,因为他是个瞎子。
即使他表现的再像一个正常人,可眼睛却还是看不见的。
见他迟迟不动,雀儿便有些着急了。
仰头吱吱不知在叫什么。
花满楼手指微动,那信便已经开了。
出乎意料的是那字迹竟十分清晰,并且只有两句话。
开头第一句便是:
“因剑气复克己身下笔不由外放,望君海涵。”
那是闺中字体,落纸时却显得风骨铮铮。
花满楼摸着那力透纸背的小字,微微勾了勾唇角。
“公子若是尚未看那前三封信,那现在便可看了。”
这是最后一句。
花满楼笑了笑,只觉这实在是一个很有趣的姑娘。
因为他已明白了这其中秘密。
那前三封信上抹了秋蜜,若是贸然打开,必会被马蜂蜂拥而上。
而这第四封信上的枯水仙才是解药。
因此只有得了这主人家同意,得了第四封信,才可看前面的。
花满楼打开信顺着棱棱字迹慢慢摸了下去,唇角的笑意却渐渐淡了。
他的面上有些忧愁。
似乎随着信中的姑娘一样。
夜已深了。
花满楼想了想还是提笔写了封信交给了雀儿。
深夜里只见一只花雀飞出了那座鲜花满园的小楼。
第43章 温柔
那信已经飞走了。
可花满楼的心却并没有安定下来。
因为他知道那个在深夜来信的姑娘内心一定也不平静。
“若你倾慕自己的师父该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只觉那隽着剑气的字迹仿佛就在指尖。
那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少女,可他却无法帮她做什么。
她的师父是一个用剑很厉害的人,花满楼已不敢细想了。因为这江湖中用剑厉害的人并不多,若再深思下去,只怕那姑娘身份便已昭然若揭了。
可他并未再想下去,就像这姑娘不知道那雀儿的信最终会飞到百花楼来一样,他也并不知道她是谁,不是吗?
无论何时,他总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塞外:
这时节天已冷了下来。秋叶萧瑟摇落,园中也显得空寂的很。
吴裙那件水红的裙子上套了件白披风。那披风不知什么质地做的,瞧着虽薄倒也御寒。
她天未亮时便在此地了。
一个剑客总是要比旁人更努力些,更何况是一个有天赋的剑客。
她习剑三月有余,已能使出这一刺了,这几乎与当年的西门吹雪不相上下。
那是很冷的一剑,寒光凛冽,杀气如虹。
那一剑划过时连云雾也似冻结,天地间只余茫茫。可这剑气只持续了一瞬便散了。
一旁的白衣剑客淡淡道:“这世上不止这一柄剑。”
他自然看的出来她的剑意是在模仿他。
吴裙微微抬起头来。许是精力耗尽,她脸色白的几近透明,唇上隐约有血珠渗出,染了抹艳色。
她微微弯了弯眼,似月牙儿般让人心动。
“我偏要学这柄剑。”
那白衣剑客依旧神色清冷:“你心中杂事太多,修不了无情道。”
他脸上似有终年不化的雪山,眉目冷峻无情。
吴裙却笑了。
她笑起来真是好看,瞬息间那带着寒芒的一剑便已刺出。
她的剑也很冷,比起西门吹雪来却到底带了些女子的凄迷。
那一剑被一把剑柄挡住了。
那剑柄只是随意向前便已接住了这一剑。
园中越冷了。
寒风寂寂,吹得满地黄花簌簌逐尘而去。
吴裙叹了口气:“难道师父真已做到完全无情?”
她的声音很轻,在萧瑟中凭添了几分惆怅。
西门吹雪不语。
因为他手中有剑,这已代表了一切。
吴裙看向那剑,突然问:“你难道不会寂寞吗?”
她手指轻抚着剑锋,慢慢抬眼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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