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到近日里发生的事情,坐在案几前的一众妃嫔皇子眼观鼻鼻观心,别的话那是一句也不敢搭。
注意到下面人噤若寒蝉的样子,皇帝放下酒杯,有些意兴阑珊。
一顿饭,所有人食不知味。
戏到末尾,宴席也差不多要结束了,众人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天空绽开了一团团五光十色的烟火,引得大家不由自主的抬头去看。
皇帝皱起眉头,直觉有哪里不对劲。
「彭」的一声,酒杯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太子不知从何处抽出的匕首,架在了旁边的顺王脖子上。
匕首寒芒闪烁,锐气逼人,顺王脖颈上有鲜红色的血渐渐渗了出来。
除了端王,众人都呆住了,倏忽间变得鸦雀无声。
有些胆小的妃子傻了,惊声尖叫了起来,却被太子充满寒意的双眼扫过,顿时发不出了声音。
刀剑相触的声音在殿外响了起来,一声声哭饶,惨叫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划破了这座静静矗立了几百年皇城的夜。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响起,殿门被猛地撞开,一个个身穿黑衣的侍卫哗啦啦的涌了进来,一众妃嫔连同皇子团团围住。
「逆子!你这是想弑父篡位吗!」皇帝在一众黑衣侍卫的包围之下,冷冷地望着太子,除了愤怒,藏在眼底的更是失望。
「父皇,这一切都是您逼的!」太子平日的文质彬彬面具被撕了下来,恶狠狠的瞪着皇帝,那目光犹如一只饿得许久的野狼,「太子……太子!从母后去世起,到五弟六弟他们长大成人,我至今依旧只是太子!……一个永远只能顺着皇帝,永远无法展示自己才能的太子,有倒不如没有!」
皇帝像是被人抽走了脊髓,失去了所有精气神,「可朕当初也是这麽过来的。」
太子露出一个苦笑,「帝王之心高深莫测,儿臣猜不透,也不敢再猜下去。」他一顿,语重心长地道:「父皇,我不如您,我等不下去了。」
皇帝不怒反笑,连连道了几声好,「你真是朕的好儿子,景国的好太子。」
「父皇……」面对着积威已久的皇帝,太子的心里不禁有些胆怯,他稍稍後退了一步,引得置放在端王脖子上的匕首又深了几分。
「够了!」盯着顺王滴落的血,皇帝低斥了一声,「你想要我怎麽做?」
「只要父皇下旨传位与我——」太子紧了紧手中的匕首,神情有些紧张,但心情却是激动的,「儿臣保证,绝不伤五弟一根毫毛,而您则是万人之上,尊贵无比的太上皇。」他使了一个眼神与身边的近卫,近卫捧着一张明黄色的布帛,呈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一看,冷笑了一下,上面是已经拟好的传位圣旨,字迹看起来竟然和皇帝本人的相差无几。
本以为自己这个儿子平庸无能,现在看来,却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父皇,不要再拖延时间了。」太子唇角一压,冷笑着卸掉了顺王的一只胳膊。
顺王惨叫一声,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臂倒在了地上。
见到自己五儿子被二儿子砍伤,这骨肉相残的场景,让皇帝一惊,反应过来後怒不可遏。
「混帐东西!」他颤抖着手指指向太子,身体一滞,唇角竟然溢出了几丝鲜血。
妃子们见了,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好几个人抱成了一团,瑟瑟发抖,呜咽不止。
悄然无声的,太子的身後出现了一个人。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那人的身後,宫殿门口,如潮水般涌入了一群人。
那正是皇帝的人马,前身为陆家将的铁骑们。
「微臣陆明琛,叩见皇上。」
那个身穿玄衣的青年半跪在地上,沉声回道。
太子呼吸一滞,心沉了下来。他想到几个月前,皇帝把陆明琛调到了御前行走的职位,又让他成为了御前军的统领,难道那个时候父皇就发现了他的不臣之心?
「铿锵」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给朕拿下这个逆子。」皇帝闭了闭眼,语气里不悲不喜。
太子的铁骑在御前军下无力反抗。
太子呆呆的看着这一息瞬变的局势,当破釜沉舟的勇气消失,压在心底的惶恐不安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景平四十九年,太子被废,皇帝也因为这件事情元气大伤,缠绵病榻。
又过了几日,皇子几人皆奉旨入宫侍疾。这日,恰好轮到六皇子。
皇宫寝殿中,皇帝眯着眼躺在床榻之上,双目下淡淡淤青,重病缠身,他已有之前已有好几日不曾睡过一次好觉,昨夜太医院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太医商量後给他换了副药,皇帝服下後,倒是难得有了场好睡眠,因此心情和精神都算是很不错。
六皇子是他最为宠爱的儿子,也是几个儿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一睡醒看见这个小儿子,皇帝的心情更是好了几分,面上的表情不由得柔和了几分,拍了拍自己的床边,「坐。」
六皇子自小与皇帝亲近,如果是换了其他皇子,听了皇帝的话,此刻内心应该是惶恐大於惊喜的,他却自在得很,也不和皇帝客气,坐在了边上。
皇帝见了,眼中顿时流露出几分笑意,和他谈论起了近日的事情。
朝堂的事情皇帝也没有深入的意思,父子两人便谈起了其他的话题,说得都是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六皇子甚至还说了些自己强拉着陆明琛去花楼却被他「惊恐」拒绝後发生的糗事,逗得皇帝龙颜大悦,难得的放声大笑。
「永安侯世子不错,是个难得的好孩子。」皇帝感慨了一声,「他们陆家子弟为我震慑了多少外族,即便是日後,也不该叫他受委屈。」
皇帝叹了一声,目光慈爱的看向他,道:「我听说近日京城来了位神医,治好了丞相夫人
的顽疾。」丞相夫人的病是和六皇子的「病」十分相似的心疾,出了名的难治,这些年不知喂了多少名贵的药都不曾见效,竟然被这外来的郎中治好,想来也应该有些真本事,「若朕百年之後,又有谁护着你,朕实在是不放心啊。」
皇帝这一生除却忧国忧民,小儿子的病也是他心头上的一个疙瘩,如果不是他的心悸,他根本在皇位的人选上犹豫,自己这个儿子,不仅是心性,还是天赋,都是几个儿子中最为出色的,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如果……这病能够治好的话。
这神医本就是六皇子安排好的计划,但听皇帝吐出这麽一句话,他的心中还是十分感动。
「……父皇。」
皇帝拍了拍他的手,眯起了眼睛,一副倦怠的模样。
「好了,你先退下吧。」
六皇子替他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门。
两个个月後,六皇子的「病」被神医所治好了,原本就已经进入白热化的皇位之争,在六皇子病癒後更加激烈。
皇帝的病也在此刻突然转急,甚至一度睁不开眼。
弥留之际,皇帝强撑着立端王为太子,与自己的心腹大臣交代了几句话,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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